少年喝完粥，拿手背擦擦嘴，又把大高個拿進來的衣服穿在身上，這衣服應該是他原先穿在身上那件，可他記得自己從山上滾下來，樹木石頭撞到不少，髒得幾乎看不出原本顏色，可這衣服幹幹淨淨的，還透著清新的皂角香。他拿近了嗅嗅，還有股好聞的太陽味兒，幹淨清爽，和龍宮潮濕又鹹鹹的感覺完全不一樣，該是被大高個洗過了，又曬幹了才拿給他。怪不得剛才他身上光溜溜的。
    那他的衣服，也是男人幫他脫的？
    少年繃緊了豬頭臉，青青紫紫裏又緩慢得透出一點紅來，色彩豐富得像塊畫布。
    他偷偷摸摸的走到窗下，蹲著，開始偷看。
    大高個在砍柴。
    外頭太陽好，明晃晃的光線照在大高個沒穿上衣的身體上，像是鎏了一層淡金，特別是胸腹處的肌肉紋理，清晰又緊致，隨著砍柴的動作伸展，又伸展，少年良好的視力甚至能看到那肌理是如何細致運動的。
    一滴汗順著男人高挺的鼻梁滑下來，流暢又緩慢地一路滑到頸窩裏，躲在鎖骨的凹陷裏不動了，搖搖晃晃像顆小水晶。
    噗……
    少年猛得捂住了鼻子，轉身蹲在窗戶下麵閉著眼睛。
    這人這人這人……
    少年用手擦擦有些發麻的鼻子，本就像塊畫布樣的臉更是爆紅，連著耳朵尖都是燙的。
    這人砍柴怎麼也不知道穿件衣服。
    少年看著自個兒瘦不拉幾的白胳膊，又想著大高個看起來就很有力的胳膊，酸溜溜的嘟囔。
    他緩了緩神，繼續偷偷摸摸爬起來，扒拉在窗戶口，偷看。
    可是這人會洗衣（身上還穿著人家洗過的衣服），會做飯（剛吃過人家做的粥），有力氣（砍那麼柴），有愛心（救了他，還有條狗）。
    這樣的人，不就是畫本子裏的會收留弱小的好心人嘛。還會細心照顧傷患直到痊愈。
    少年相信，隻要他扮弱點，大高個一定會收留他。
    可是，怎麼扮弱？
    少年想了半天，一敲腦袋。
    扮什麼弱，他還不弱嗎？從山上滾下來，又被仇家（逼婚的）追殺，現在還一身傷，沒人比他弱了。
    堅信自己很弱的少年厚臉皮得弓了背，跛了腳，一瘸一拐的走了出去，對著穆長生兩眼淚汪汪：“壯士……”
    隻說了兩個字，少年就看到大高個站直了身體看著他，因著太高，他又背著光，少年就隻看到一雙黑葡萄似的眼眸，黑沉沉得像是夜裏的海灣。
    莫名的，少年一句話梗在了喉嚨裏，有些臉紅，好在他臉上顏色太多，紅一點看不出什麼。
    穆長生停了砍柴的動作，等著少年的話。
    “壯士……”少年嘟嘟囔囔：“我從山頭跌了下來，不大記得自己家住哪兒了，而且頭疼腰疼腿疼腳疼。”他一邊說著，一邊兩眼淚汪汪：“若是不麻煩，壯士可否收留我幾日，待我傷好回家後必有重謝。”他盡量說得文縐縐點，照著話本子裏那些文人說話的樣子。
    可大高個沒反應，隻是用黑葡萄似的眼睛看著他，看得少年很緊張。
    “跟我來。”大高個突然說話了，拉著他的細胳膊便朝旁邊的小屋走去。
    少年興奮了，屁顛屁顛跟了過去，想著被收留後的美好小日子。
    可還沒進屋裏，大高個就從屋子裏出來了，手裏拿著個布頭包袱，丟在少年的懷裏。
    “這裏有些幹糧，拿了就走吧。”
    少年一愣，沒反應過來，可就這麼一愣，他就被男人拎著小胳膊丟到了院外頭，木頭門在他麵前哢搭一聲，扣上了鎖。
    風兒嗚嗚的吹，院裏頭的狗汪汪叫。
    話本子裏都是騙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