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呢？”葉林修急不可耐地再一次打斷了吳邪的話。
    吳邪狠抽了一口煙，他微眯著眼朝不遠處開始放亮的天空，抽了一晚上的煙，吳邪隻覺得此時嘴巴幹澀得隻剩下尼古丁的味道。他隨意地將抽得隻剩下煙屁股的煙頭彈落在自己腳下，然後用腳輾了輾，地上滿是抖落的煙屁股。吳邪隨意地瞟了一眼被熏得發黃的指間，淡淡地說：“之後？之後的事情不重要了。隻不過是搗鼓了一下吳家被反水的盤口，坑了三個熊孩子，把汪汪叫騙得團團轉……說真的，之後的事挺無聊的。”
    吳邪輕描淡寫地把前些年他認為最難熬的那段日子用幾句話說了出來，隻有了解他的人，才知道，那些時間，於他來說是如此的煎熬。
    葉林修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一晚上熬夜，明明隻是像聽故事一樣拿著手機在這裏聽，可是，喉嚨幹啞得厲害的卻是他。他抽動了一下有些發酸的鼻翼，聲音帶著鼻音，“老板，你……”葉林修原本想要矯情幾句，可是張口說來，卻是另外一句話，“那三個熊孩子你坑的？沒死吧？”
    吳邪嗤笑道：“沒呢，活蹦亂跳！一開始被我綁成肉票哭爹喊娘地要走，到最後個個死皮白賴地哭著不走。”
    “那現在呢？”葉林修很是疑惑，他在吳山居那麼多年了，熊孩子一個沒見著，冒充是吳邪私生子的倒是不少，不過最後吳邪一個個打斷腿扔到郊外去了。想到這裏，葉林修不禁為那三個熊孩子感到同情。
    “哦，前幾年被我賣到人妖店裏了，賺了不少錢。”
    “……”老板，你那麼吊，你爸爸知道嗎？葉林修徹底無語了。
    似乎猜出葉林修心裏在想些什麼，吳邪隻微微一笑，“行了，時候不早了，你該到二道白河鎮了。外麵條子緊，給我長點心。”嘴角的笑意漸深，若是葉林修在場的話，他肯定會覺得，吳邪神經病又發了。可惜，他不在這裏。
    一夜未睡的葉林修終究還是沒有吳邪那麼好的體質，所以他向吳邪道了聲知道就匆匆忙忙地掛斷電話，回去補眠去了。
    從耳邊拿下被打得發燙的手機，吳邪隨意地按了關機鍵就扔進上衣口袋裏。他壓著聲音低咳了幾聲，伸手理了理自己的高領，吳邪靠在欄杆上微眯著眼看著遠方第一縷曙光亮起，就這樣睜著眼看了足足五分鍾，直到眼淚都因為受不住強光而下落，他才緩緩地收回自己的目光，一邊揉著眼睛，一邊神經質地“噗噗”直笑。
    “我說，小哥，你站在門後偷聽了那麼久，也該出來了吧？”吳邪擦幹淨眼淚，他悠悠地轉過身，一臉揶揄地看著不遠處禁閉著的那扇門。
    安靜了很久，正當吳邪想要起步朝大門走去的時候，門“吱呀”一聲開了。麵無表情的張起靈正站在暗處，一雙暗沉的眼眸正直勾勾地看著吳邪。
    張起靈張了張嘴，似乎想要說些什麼，不過，他還是抿緊了唇，繃著一張臉朝吳邪一步一步地走去。
    早晨的微光正照在張起靈身上，黑眸閃爍，似有蕩漾的波光在眼底積沉，待對方在自己麵前站定，隱晦的臉明了清晰，吳邪竟從張起靈的眼睛裏看到了一絲委屈。
    委屈？吳邪被自己的想法驚了一驚，收了收心思，他挑了挑眉，很貼心地問張起靈：“小哥，偷聽好玩嗎？”
    張起靈一張麵癱的臉看不出有什麼情緒波動，他隻點點頭，眼睛緊鎖吳邪的眸子不說話。
    “哦，你開心就好。”吳邪也沒對他的承認有什麼驚訝，他撇頭，轉身看向那輪半升的朝陽，“日出。在青銅門後呆了那麼多年，現在好好看看。挺美的。”吳邪用手撐著下巴，身體懶懶地靠在護欄上。
    張起靈猶豫片刻，而後他點點頭，站在了吳邪身邊，也看著日出，一句話也不說。
    “……吳邪。”張起靈終於開口，他側著臉看吳邪。
    “嗯。”
    “……你這些年，好不好？”張起靈看著吳邪，看著吳邪那張幹淨，卻又帶著滄桑的臉，熟悉，又陌生。
    吳邪眯了眯眼，“哦，挺好的，吃香的喝辣的，睡得好穿得暖，走哪哪吃香。”莫名的，吳邪有些焦躁。
    “你知道我問的不是這個。”張起靈難得皺了皺眉，語氣也隨之強硬起來。
    “那你想問什麼？”吳邪將胸口的一口濁氣緩慢吐出，他側眼睨了一眼張起靈，“小哥，老實說，我變得怎樣，根本和你一點關係都沒有，你不用在這裏跟欠了我一條命一樣？”吳邪揮了揮手，強行把焦躁壓回心底，“是，一開始我是有怨過你和三叔，要不是你們，我現在還在當一個老實本分的古董店老板，過著滋潤快活的小日子。指不定哪個時候就隨便找個女人結婚生孩子，這輩子也就這樣過了。”
    吳邪抬手揉了揉自己僵硬的臉，又繼續說道：“但是，我沒有後悔。胖子，文錦，雲彩，潘子，阿寧，小花，黑眼鏡，還有你，張起靈，”吳邪褐色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張起靈那張看似無動於衷的臉，“我沒有後悔遇到你們。我倒是很慶幸，當初若不是那個局，你我之間根本不會相遇。小哥，這條路是我自己要走的，我跪著也要走完。你照顧好你自己就行了，既然出來了，你就沒有必要在攙和進來了。按你的長相，隨便……找個女人過日子，不就挺好的嗎？非得一根筋往槍口上撞？”說到最後，吳邪自己也談不上來到底是因為張起靈的淡然而煩躁，還是因為想到之後張起靈結婚的樣子而焦慮。
    在吳邪說話的時候，張起靈一直很安靜地站在那裏，像個孩子一樣。等到吳邪說完後，張起靈才徐徐道：“吳邪，我不喜歡女人。”
    吳邪不說話，他冷著臉瞪著張起靈完美無瑕的臉。
    “……我也不喜歡男人。”張起靈似乎在絞盡腦汁表達自己的想法。
    “……”
    “吳邪，我隻有你。”張起靈歪了歪頭，很是認真地凝望著吳邪。
    吳邪默了半響，他突然想要搶回張起靈身上那把黑金古刀一把劈開麵前這個人的大腦，他到底知不知道這句話的引申意義？誰說張家族長不會說情話，這不就是嗎？！不對！
    吳邪暗了暗眼眸，他上下打量了張起靈一番，“小哥，你懂你這是在幹嘛嗎？”
    張起靈又恢複平常一臉寡淡清高的樣子，他沒說懂，也不說不懂。
    有些頭疼地擺了擺手，吳邪想要說些緩和氣氛的話，這時，裏衣的手機忽然震動，吳邪深吸一口氣，揮手讓張起靈先等等，自己先接個電話。
    “老板！不好了！出事了！！”
    手機對麵是杜宇焦急的聲音，吳邪眼裏直射出寒光，表情開始猙獰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