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上樓頂的那一瞬間，徐徐的夜風忽地撲在自己臉上，將淺淡繚繞在身體四周的酒氣吹散開去，吳邪拿著屏幕閃爍不停的手機，狠狠地吸了一口氣，一直走到樓頂邊緣，他才按下通話鍵，把手機貼近耳朵，另一隻手從口袋裏掏出趁夏千川不在意的時候偷偷摸來的一盒軟殼黃鶴牌香煙，就著低頭的動作就把煙點上，儼然一副老煙槍的模樣。
    “喂，老板？我是葉林修。”對方抽著濃重的鼻音，聲音帶著些壓抑的沙啞。
    吳邪聽到葉林修近似撒嬌的聲線，他低聲悶笑一陣，舉起手裏的煙抽了一口，“怎麼？我不是叫你去二道白河鎮嗎？現在應該還沒這麼快到吧？人大想家了？”
    對於葉林修，吳邪是把他看作孩子來對待。當初第一眼在古董店裏看到他，就覺得有種莫名的好感。無關所謂的熟悉，無關所謂的利益，看著對方一雙澄澈的眼睛好奇地張望古董店裏的物舍，雙手停留在半空，想要觸碰那些擁有故事的古董，卻唯唯諾諾不敢碰的樣子，吳邪忽然忍笑不禁，當場就問他要不要來古董店裏當夥計。
    葉林修呆呆地看著吳邪打著官腔跟自己說話，似乎有些不敢相信，但他還是低下頭，沉吟片刻，隨即抬頭雙眼放光地激光掃射掃向嘴角還噙著一絲笑的吳邪，張口就道：“你給我笑一個，我就當你的夥計。”
    當時吳邪臉上的笑容就僵硬了，連帶著一直窩在櫃台後的昏昏欲睡的王盟都睜大了眼。
    好吧，他家老板被調戲了！他家老板被調戲了！他家老板竟然被一個比他小的人調戲了！王盟一臉的崩潰。
    吳邪回想起那時自己哭笑不得的表情，他有些鬱悶地狠抽一口煙。
    耳邊那陣沙啞並未消失，葉林修吸了吸自己的鼻子，繼續說道：“老板，你在抽煙。”
    “哦，你知道？”吳邪並沒有驚訝，他彈了彈指間的煙頭，看著在昏暗路燈下，幾隻白色的飛蛾不斷地撞擊發著光熱的燈泡。
    “老板抽煙的時候聲音總是會低沉下來，比以往性感許多。”葉林修很認真地想著吳邪抽煙前和抽煙時前後不一樣的聲線。
    聽了這話，吳邪一口老血梗在喉嚨裏，他這是又被調戲了？
    “……這麼晚給我打電話有事？”吳邪停頓兩三秒，幹脆忽略葉林修剛剛的話。
    電話那端的葉林修支吾著，欲言又止。吳邪不急，他這人最不缺的就是耐心。畢竟，狩獵的時候，需要耐心去等待任何一個可能的時機，隨時準備攻擊。
    在第一根煙即將燃盡的時候，葉林修才吞吞吐吐地開口，“老板，宇哥給我打電話了。”杜宇比葉林修大個五六歲，葉林修自然叫杜宇叫哥。
    “然後……就是……你的朋友，嗯，兄弟，還好嗎？”說完這句話，葉林修鬆了一口氣。自從接到杜宇的電話，坐在火車上的葉林修就一直覺得很焦躁，心裏有什麼東西蔓延心髒扼製住了他的喉嚨，那種感覺就像是有什麼要呼之欲出了。焦躁感持續在胸口翻騰，呆在火車軟床上翻來覆去總是睡不著，他最終還是忍不住打了一個電話給吳邪。
    吳邪幽幽地望向遠方的夜空，聲音有些冷淡，“你在好奇。”
    “是！我是在好奇！”葉林修聽到吳邪淡漠的聲音，他閉上眼，一不做二不休地將自己想要說的話一吐為快，“吳邪，我很好奇你的過去！我不知道這是什麼感覺，我想知道你的過去，你的痛，你的想法！我很不安。這種不安就像是一種預兆，我怕我錯過了這次問你的機會，就再也沒有機會當麵問你了！我不想讓我自己感到遺憾！”
    這是葉林修第二次叫吳邪的名字。
    第一次，是那次初遇當了吳邪的夥計後，葉林修靠在櫃台上愣愣地看著吳邪，“吳邪，其實那次，就算你不笑，我也要應聘來當你的夥計的。你身上有秘密，我想知道那個秘密是什麼。但是，你笑起來，其實真的挺好看的……”
    吳邪中指一用力，將夾在自己指間的煙頭彈了出去，微弱的火星在空中劃了一個好看的弧度，就落在吳邪腳邊，很緩慢地熄滅了。
    聽著葉林修幾乎“深情”的“表白”，吳邪暗了暗眼眸，“葉林修，你還真閑。有時間管我，還不如打個電話給你老媽子。你這次多久沒回家了？”
    “老板！”葉林修焦躁地抓了抓自己的頭發。
    “聽故事也不是不可以。”吳邪重新舉著眼吞雲吐霧起來。
    葉林修興奮地睜大自己的雙眼。
    “一個字一塊錢，加上我的精神損失費一分鍾十塊，身體能量消耗五分鍾十塊，電話費100+以上，還有，我這人很金貴的，一般人聽不到我講真話，既然你是我夥計，給你個折中價，一萬塊錢三十分鍾。這個故事很長，每個三四個小時是講不完的，先把二十萬劃我帳上做預付吧。謝謝惠顧！”吳邪語速很快地將話吐了出來，廢話！有錢不賺除非他是傻子！再說，葉林修這人本來就是富家子弟，塊兒百萬的對於他來說不過是小case！
    “……”葉林修徹底消音，等到他再說話的時候，吳邪口袋裏另一隻手機開始響了起來。
    吳邪掏出那隻手機——一個八幾年代的磚塊型諾基亞，閃爍的屏幕上倒映的是轉賬信息，50萬。
    吳邪挑了挑眉，倒也沒說什麼，把手機塞回去，“那你想從哪裏聽起？”
    “我想知道，七年前，一直到現在，你經曆的一切。”葉林修對吳邪早些年的事跡還是有所耳聞的，據說，吳邪是吳三省的侄子，帶去盜墓，遇到道上赫赫有名的啞巴張，最後卻忽然名聲鵲起，道上的人稱吳邪為“吳小佛爺”，然而，“佛爺”這個稱號沒有持續太久，吳邪就消失得無隱無蹤，剩下的盤口都歸解家和霍家接管，一直到現在才重新出現。
    吳邪不在的這幾年，葉林修偶爾會接到吳邪的電話，但都不能了解事情真相就匆匆掛斷。對於蒙在迷霧中的葉林修，他想問，但又不敢問。
    “嘖，胃口真大。”吳邪不滿地砸了一下嘴，神情難得有些飄忽，七年前啊？
    他娘的！老子就是一個赤裸裸的傻逼啊！吳邪忽然猛抽香煙，黑暗中，他的臉顯得有些猙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