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
    張起靈坐在向前行駛的車內，漆黑的眸子一直落在閉目養神的吳邪身上，他在心底不斷地追問自己，為什麼，吳邪會變得，對他那麼冷漠，冷漠得好像就是兩個毫不相幹的陌生人？張起靈忽然有些懷疑，眼前這個吳邪，是否是真正的吳邪。
    “很疑惑我為什麼會變成這個樣子？”吳邪忽然睜開眼睛，他對上張起靈來不及錯開的眼睛，嘴角一咧，露出了一個略微嘲諷的笑容。
    整個狹小的車內，除了正在開車的王盟，剩下的便隻剩下吳邪和張起靈了。而原本想要一同坐上車的解雨臣，黑瞎子還有王胖子被吳邪轟了下去，理由很簡單，簡單得讓人想要反駁，卻發現根本找不到理由來反駁：吳邪不喜歡人多。他們坐夏千川開的車去新月飯店，剩下的杜宇則是留下來看店。
    張起靈措手不及地收回自己的目光，但是轉移目光，停頓了一兩秒後，他又再次回過頭來，直勾勾地盯著吳邪的眼睛，沒有絲毫閃躲，“是。”他的確是很疑惑吳邪會變成這副模樣。
    吳邪將靠在軟椅上的身體坐直，斜眼掃過窗外緊隨他們兩米左右的地方，那輛雪白色的轎車，駕駛座上做著的是一直冷著臉開車的夏千川，而胖子正坐在副座上，那張胖臉時不時地偷笑一下，而胖子每笑一次，夏千川的臉便會黑上一分。他們相處得貌似還不錯。這麼想著，吳邪抬手緩緩地按下了關窗鍵，黑色的車窗很快就將吳邪那張透著清冷的臉給遮擋住了。
    一直坐在車內觀察吳邪的張起靈不著邊際地暗了暗眼眸，但很快，他又恢複了淡漠。
    “吳邪，我回來了。”張起靈從青銅門出來後，第二次說這句話。他一字一頓，吐字清晰，仿若在說著世界上最重要的諾言。但是，顯然，這不是一個諾言，而是一個答複。是給十年後的吳邪的，可這一回，提前了三年。
    吳邪沉默，他褐色的眸子深沉地看著張起靈，嘴巴微微蠕動了一下，想要開口說些什麼，卻發現自己有太多的疑惑要問，反倒什麼也說不出來了。吳邪深吸一口氣，將漂浮在自己胸口的迷霧深深地壓回了心底，吳邪知道，那些藏在迷霧背後的真相，足夠讓他把自己的命給搭進去。
    吳邪以為自己這七年時間裏，改變了很多，至少這改變，看在其他人眼裏，痛在那些人心裏。至少，這些改變，可以讓吳邪保護自己珍視的人不再受到傷害，不用，再為了他，而獻出自己珍貴的生命。
    “張起靈，你有沒有想過，或許，我不是真正的吳邪？”吳邪不著邊際地將張起靈剛剛的話給忽略過去，身體以一個極其放鬆的姿態靠在黑色軟皮座椅上，他似笑非笑看著張起靈，左手和右手交握在一起，放在他交疊的膝蓋上。
    張起靈不說話，他很平靜地坐在那裏，黑色的劉海順著他光潔的額頭落在他眼角。有種眼前這個人，歲月靜好的感覺。
    “你是嗎？”張起靈語氣認真地問道，他木著臉，目光卻是帶著期待。隻要你說你是，我就相信。
    吳邪呆怔地看著眼前的這個沒有被歲月留下任何痕跡的男人，幾年前那些記憶像幻燈片一樣浮光掠影地閃過腦海裏。很想，再像以前那樣肆無忌憚地向他開著玩笑，但是，現在，不能。吳邪浮躁地揉了揉自己脹痛的太陽穴，一隻手朝上衣口袋摸去，嘖，沒煙了！吳邪低罵一句，直接忽略張起靈，他轉頭靠向駕駛座上開車的王盟，“王盟，有煙嗎？”
    急需尼古丁來麻木自己混亂的神經，吳邪顯得有些急迫。
    “老板，你今天早上才剛剛開一包新煙。今天你抽煙抽得太凶了吧？”雖然是這麼說著，但是王盟還是乖乖從自己褲兜裏掏出一盒備用香煙，一邊開車，一邊朝後座扔去。
    吳邪眼睛一亮，他剛想接過那包煙，可是，一隻手比他更快接過那包香煙。吳邪有些惱怒地看著麵無表情地用手夾著香煙盒的張起靈，“拿來。”吳邪伸出手，冷冷地看著張起靈。、
    張起靈蠕動了一下嘴唇，他沒有動手，隻是很迅速地將香煙塞在自己口袋裏，速度快得驚人，“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張起靈微微皺起眉頭，難得有些情緒的波動。
    “嗬~”吳邪嗤笑一下，“那你回答我，為什麼會提前從青銅門裏出來？當年在長白山山下跟我說的話，難不成都是騙我的？”吳邪挑眉，語調有些提高。
    “不是。”張起靈有些無助地垂下眼簾，他想要組織語言來解釋，卻是什麼也說不出來，“我不知道。”
    吳邪將手腕搭在了眼睛上，很好，已經不是當年那句“和你無關了”，現在想起來，的確和自己沒有什麼關係，但是，這有什麼呢，已經回不去了。吳邪無聲地歎了一口氣，他放下自己的手，低頭，四目相對，“小哥，我是吳邪。我是站在你這邊的。你可以相信我是吳邪，但是，你不能完全相信我這個人。這不是忠告，而是提醒。”吳邪眸子清冷，而透著一股明顯的寒意。
    “……”
    張起靈靜默，頭發將他眼底暗湧的情緒完全遮蔽。
    吳邪，我回來了。
    吳邪，我還記得你。
    吳邪，帶我回家。
    吳邪……
    “吳邪”這兩個字，在唇齒間打了一個轉，最終還是咽了回去。
    “老板，到了。”王盟的聲音打破了沉寂，車子應聲停了下來。
    透過車窗看去，是巨大的“新月飯店”這幾個字，在陽光下虎虎生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