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很大，天地一白，仿佛是一場專門為我準備的葬禮，冷到骨寒。
    嗬，真是諷刺，天地又怎麼會在乎我這種小人物，我已經沒有力氣冷笑，卻還是一如既往令人厭惡的刻薄。白色，還是白色，視野中昏暗模糊，全是刺目的白雪皚皚。我還以為，十年來我早已適應了這片冰天雪地，原來我永遠適應不了，就像我以為我會適應孤獨，適應狠心決絕地背棄他，可我做不到。
    我覺得身上的氈衣和羊皮靴已經如鐵一般被緊緊的凍結在身上，可惜我已經麻木到感覺不到每走一步皮膚撕裂般的痛，隻能隱約看見從袖子中流進手套裏的血，殷紅點點，觸目驚心。
    罷了，罷了，就這麼死了也好，我不就是想就這麼死了嗎。隻要把這個送給他，把這個送給他就好了。胸口的盒子依舊被緊緊地綁在我身上，讓我安下心來，幸好我不必擔心它會被凍壞。它是凍不壞的，因為它是大雪山孕育出的精靈，可以救他一命的精靈。
    遠處的氈房若隱若現，我好像看見，守在大門旁的侍衛正持戈向我走來。是把我當成刺客了嗎，還是不應該出現在他們尊貴的單於氈房前的乞丐。我覺得我似乎連思考也沒有力氣了，眼皮好像也要被凍得粘起來，視野模糊之中，我好像看見天空反轉到我麵前，記憶中的一幕幕噴湧而出，那些年長安的煙柳畫橋，種種的人和物，北海一年四季的沉寂荒蕪，還有一群潔白如此時天地般的羊群。
    最後一切的畫麵都消失了，隻剩下了三個字，那是一個人的名字，是我要用千瓣雪蓮救的那個人，是匈奴的王，他們叫他鞮都候單於，而他讓我叫他的名字，宇文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