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水龍吟 第五章 一絲憐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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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處棄院,專門存放一些陳舊的物品,平時有專人看管,現下正是半夜,看管的下人都已經下去休息了,所以就算少年在半夜發出狼嘯,也是沒人過問的。
容霽的南苑離柴房最近,而且他一直到後半夜才合眼,入眠極淺,所以才會聽到這孤獨淒涼的長嘯。
棄院,就如它的名字一般,雜亂且荒涼,飄零的幹枯落葉隨風飛舞,在寂靜的黑夜中發出唰唰的聲響,極為突兀。
平日裏,容霽從未來過這個棄院,沒想到今日竟為了柴房中的少年一連來了兩次。
容霽來到柴房門口卻並未急著進入,他透過破舊木門的縫隙探看著裏麵的情況。
那少年隻在腰間圍了一塊獸皮,頭發披散著,看不清容貌。雖然滿身髒汙,可是少年健壯的身軀卻足夠醒目,肌肉線條流暢而健美。
少年蹲坐在鐵籠中,後背挺的筆直,頭高高仰起,幽黑深沉的眼眸孤獨的望著窗外的圓月繼續發出悠長且哀傷的狼嘯。
容霽趴在門外瞧著,忽然想起了自己之前養的一隻小獵犬,那小家夥當時被送來的時候也像他一樣,經常露出這樣的表情。
蘇嬤嬤對他說,小犬那是孤獨了,想自己的母親了,才會露出那種神情,若是霽兒好好照顧他,多陪它玩,它就不會孤獨了。
可是後來容霽又得到了新的玩物便將這小獵犬給遺忘在腦後了,後來小犬得了重病,護院怕這病會傳染便將奄奄一息的小犬扔了出去。這些容霽一概不知,因為少兒心性,喜新厭舊,早已將小犬遺忘了。
容霽想到此處,不知怎的,對屋裏的這個少年心底升起了一絲憐惜,可能是想起了小獵犬讓他有些感傷。
午夜時分,屋外寒風凜凜,容霽終是待不住了,便推門走了進去,破舊的木門“吱呀”一聲被推開了,少年收回目光,停下狼嘯,幽黑的眸子轉而看向率先探進腦袋的小人兒。
小人兒隻穿著雪白的裏衣,手中拿著一盞小小五彩琉璃燈,五彩繽紛的光芒轉呀轉,照著少年的臉也照著容霽白嫩的臉龐。
少年眸色專注,像是一頭正在審視獵物的狼,眼中卻少了一分凶狠,多了一分深邃柔和。
容霽意識到少年正看著他,也不在門口觀望了,直接踏進了屋內,將柴房破舊木門一關,阻隔了寒風,但是因為破舊木門的縫隙,寒風仍舊無孔不入。
容霽斂了一下衣襟,慢慢的靠近鐵籠,籠中少年在見到容霽靠近他的時候,便興奮的在籠中上下跳躍,盡管不等他跳起就被窄小的鐵籠撞到頭,他依舊像隻興奮過頭的大犬一樣在籠中上躥下跳的撒著歡。
容霽瞧著他高大的身子在狹小的空間中上躥下跳的模樣,不由笑出聲來,靠近鐵籠,學著平日裏太傅的口氣輕聲訓道:“嗯哼!安靜下來!”
少年瞪著明亮的黑眸靜靜的瞧了他一會兒,像是在理解這句話的意思,但是隨後便再次上躥下跳了起來,容霽扶額,有些挫敗的蹲下身來,坐在了鐵籠前。
這時,少年忽然安靜下來,隔著鐵籠湊近了容霽。
少年身上的味道不好聞,當他湊過來的時候,容霽不由皺眉,可是卻沒有遠離他,仍舊坐在原地未動。
少年小心翼翼的湊近容霽,鼻翼微微扇動,隔著鐵籠嗅著容霽落在地上的衣角。
容霽每日沐浴都有蘇嬤嬤為他調製的精露擦身,味道清爽宜人,少年發達的嗅覺當是如獲至寶。
容霽轉頭有些疑惑的瞧著他,少年臉上雖然汙穢不堪,但是那輪廓可以看出是少見的俊朗,若是以幹淨模樣示人不知有何效果。
容霽心中竟是有些許期待看到籠中少年的真麵目。
牆上掛著鐵籠的鑰匙,容霽猶豫了片刻之後便走了過去,鑰匙掛的位置,若是成年人拿下來輕而易舉,可容霽畢竟是個九歲孩童,想拿到鑰匙便不那麼容易了。
柴房中有不少破舊的木椅和木桌,容霽搬了一把椅子踩上去,將那掛在牆上帶著斑駁鏽跡的鑰匙拿了下來。
容霽走近鐵籠,將那狹小的鐵籠打開。
少年怔楞了片刻,隨後便猛地朝容霽撲了過去。
容霽沒有防備,瞬間被少年撲倒在地,整個後背砸在地上,發出咚的一聲悶響。
少年俯趴在容霽的身上,上身懸空著,雙腿分與兩側,腦袋不住的在他的頸邊磨蹭,像一隻大犬見到食物一般,激烈的嗅著容霽身上的氣味。
容霽畢竟還是個小孩,麵對如此狀況有些驚慌失措,淚盈於眶,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少年聽到哭聲,動作戛然而止,微微側頭,黑幽的眼眸望著容霽哭花了的小臉,神色慌亂。
容霽趁少年抬起身子的空檔,翻身而起,退至柴房門口,擦了擦臉上的眼淚,指著慢慢向他靠近的少年怒氣衝衝道:“你站住,不準過來!”
少年果然站住未動,但是幽深的眼眸卻是未離容霽片刻。
容霽見他停下腳步,這才放下心來,此時外麵傳來打更的聲音,容霽細細聽著,已經是五更天。
若是再不回南苑,早上蘇嬤嬤來伺候的時候若是見他不在告知了王妃,事情就麻煩了。
容霽低頭瞧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衣衫,原本雪白的裏衣被少年弄的髒亂,容霽氣鼓鼓的小臉上還帶著些許淚痕,容霽氣憤的瞪了少年一眼,轉身出了柴房。
王府入夜之後,正門緊閉,兩個側門也都關的嚴實,而且三個門都有侍衛看守,所以容霽也不怕少年會逃跑,而且他也再沒精力將少年弄到籠子裏去。
可讓容霽始料未及的是,少年不光沒有逃跑,還跟在了他的身後,在他不知曉的情況下,跟著他回了南苑。
翌日清晨,容霽是被蘇嬤嬤的驚叫聲吵醒的。
蘇嬤嬤早晨醒來,梳洗過後便來到了南苑,早晨露重,天色灰蒙蒙的,蘇嬤嬤眼花,手裏還端著給容霽洗漱的臉盆和其他用具,卻是沒瞧見蜷縮在容霽門口的那個渾身髒亂的少年。
蘇嬤嬤隻顧端著洗漱的木盆往前走,不慎踩踏了正在熟睡的少年,那結實的肌肉踩上去,感覺詭異,蘇嬤嬤頓時驚叫起來,手裏的木盆砸在了少年身上,發出一聲悶響。
少年蜷縮的身子動了動,睜開黑幽的眼睛,瞧著麵前陌生的麵孔,神色立刻緊張起來,喉嚨發出低沉的嗚嗚聲,眼神凶狠,一臉戒備。
蘇嬤嬤除了剛才發出的驚叫聲之後,再看著少年此時凶悍的模樣,便不敢發出聲音,隻靜靜的站在原地,生怕這少年會突然向她襲擊。
容霽在屋裏聽到蘇嬤嬤的叫喊聲便醒了過來,下床穿了鞋子推開房門便看到了蘇嬤嬤一臉驚恐的站在門口,地上一灘明顯的水跡,木盆翻到在地上,而昨晚撲向他的少年赫然出現在了眼前。
少年俯趴在地上呼呼的喘著氣,見到容霽出現,收起了原先麵對蘇嬤嬤的那副凶狠麵孔和戒備的防禦姿態,整個麵部柔和下來,緩緩移到了容霽身旁。
容霽沒想到少年會來到南苑,昨夜他記得五更時分隻有他自己一人回來。
少年的動作敏捷而又輕巧,行走起來輕如枯葉落地一般,悄無聲息。若不是聽覺超群或是練過武的人,定不會聽到他的腳步聲。
蘇嬤嬤見少年往容霽身邊靠近,不由大驚,這時候也顧不得害怕便要上前將容霽抱離,隻見容霽伸手摸了摸蹲在他身旁那少年的腦袋,朝正要上前的蘇嬤嬤道:“嬤嬤,這就是父王送我的寶貝。”
容霽的手仍舊一下一下順著少年髒亂的頭發,而少年臉上的表情也柔和下來,如一隻乖順的大犬蹲坐在容霽的身邊。
少年挺直脊背的高度也已經與容霽站著的高度相差無幾,可以想象這少年若是如常人一樣站立起來該是如何的高大。
蘇嬤嬤臉上表情變得更為震驚,看那少年雖然身體強健,但是觀那模樣也就是個十幾歲的少年,竟然會被當成玩物被王爺送給了容霽。
看那少年模樣卻不似中原人,眼窩深陷,眸色幽黑,鼻梁高挺,剛硬的的麵部輪廓,如刀削斧鑿一般。少年的長相充滿了異域風情,若要說出這少年具體屬於何異族,蘇嬤嬤卻是說不上來的。
“世子,這少年……你要留在身邊?”蘇嬤嬤欲言又止,她實在無法像容霽一般將這少年當做一個玩物,那明明是個有手有腳的健壯少年。
“我當然要留著他,這是父王送給我的禮物,而且他還挺好玩的。”孩童的笑容天真無邪,小手下的腦袋不住的磨蹭著他的掌心。
蘇嬤嬤微微歎氣,瞧著眼前的一幕隻覺得荒唐無比,這少年的命運之後該當如何,隻能看容霽對他保持的興趣有多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