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微晴並不意外她的放肆，仙也好，是人也罷，都逃不開強者為尊的道理。雖然她失了仙根，但能直上九重天闕的深厚定力猶在，一隻小妖的懾魂之術自是不放在眼裏，她倒是有些拿不準葉重華的用意：“是的，你的緣法倒也得天獨厚，竟然能幻化人形。”
    其實植物幻化人形，即而成妖，較之於人或者動物來說，是最為困難的。因為它們的存在往往寄托於天地滋養，但神智殘缺不全。但有其缺點，也必有其優點，世事萬物大體如此。植物對於天地靈氣的感應之力卻是六道之首，有時候甚至連神仙也難以望項其背。
    明瀾見她並不為所動，心知陸微晴的來曆必然不小，當下又是一笑，隻是豔色淡了不少：“還是多虧上仙厚愛，明瀾才會有此福緣。”她看著陸微晴蒼白憔悴的臉，似乎讓她想起了什麼。
    “其實我在上仙還在凡間為人的時候，就已經有了神智，隻是當時的神智很渾沌，遠不若現在清明，直到有一天有個大夫想將我從藥圃裏摘下來製藥，然後上仙駕臨將其阻止，我才幸免遇難。”
    明瀾的神色很純淨，她想到那個長身玉立，俊美似謫仙的男子停在她身旁，阻止大夫的舉動。如今他已經貴為天庭的上仙，神聖而不可侵犯。她則經過辛苦的修煉終於幻化人形，隻是仙妖殊途，終不過是漸行漸遠罷了。
    陸微晴神色微動，最終隻是說道：“明瀾，你幻化人形不易，你的念想或者是你能成妖的原因，但同時也很可能成為你修煉的劫數，念動則劫動，你切不可執著太深。”
    明瀾明豔的臉上有片刻的恍然，最終勉強笑道：“姐姐又是因何而來‘長霄殿’，上仙素來不喜交往，近千年來若非九重天闕的要務，上仙基本是不喜歡接見外人的？”
    陸微晴苦笑的自嘲道：“一個為了避劫而自毀仙根的無用之人罷了。”明瀾聞言靜默不語良久才道：“想來姐姐應該就是自毀仙根的微晴仙子，修仙不易，我經過無數苦難，修行千載才換來這小妖的軀體，姐姐生而為人，乃萬物之靈首，就更應珍惜眼前所有，切不可自報自棄。”
    陸微晴眉間的陰悒消散不少，她慢慢起身，挨在牆邊道：“仙界壽命漫長，亙古不變，等你真正修煉為仙，通曉大道就會知道人世滄桑彈指間，不過盡化虛無，隻不過是捱著日子靜渡歲月。”
    “姐姐你可有什麼念想？”明瀾突然問道。
    “曾經有很多，現在終是什麼都沒有。”陸微晴淡淡的笑，清澈見底的眸中是無限的清明。
    “那能說來聽聽嗎？”明瀾好奇的問著眼前這個清雅婉約的女子。陸微晴則皺了皺眉，似乎在努力的回憶著什麼：“時間太久了，我自己已經記得不太清楚了，讓我想想吧！”
    被明瀾撩撥的記憶開始慢慢鬆動，陸微晴在她漫長的生命裏尋找最初的念想，從她出生到成長，經曆著一世又一世的輪回，那數不清的輪回從一次次的無知到曆經人事，她仍然會覺得那些所謂的喜怒憂傷都不盡真實。
    “姐姐，今天你跟我講哪一世的故事？”明瀾興奮的望著陸微晴，她是隻妖，沒有所謂的前世今生，也無法通透的洞察自己的轉世輪回，更不曾如人般經曆生老病死，隻有通過陸微晴生澀的回憶知曉自己不曾經曆的事物。
    陸微晴想了想道：“第七世吧！”其實在內心裏她是有些失笑的，但她也知道不通世事的明瀾是她最好的傾聽者。
    “第七世姐姐是個什麼樣的人？”明瀾眨著妖媚的眼看著她。
    陸微晴定了定神，明瀾畢竟是隻妖，雖非刻意，但她散發出的妖性還是偶爾會魅惑自己的心神：“我是一個神醫世家的子弟，從小就倍受寵愛，我的願望是成為當世的名醫，用歧黃之術救治更多藥石無著的可憐人。”
    “姐姐這個願望可不怎麼好，如果要救他們那些凡人，就得犧牲好多我們這樣的藥草。”明瀾的原身是藥草，自是非常不滿。
    陸微晴莞爾一笑，誰又會在意藥草的看法，普通的藥草根本是不可能有如明瀾這般的神智的：“在偶然一次機會裏我救治了當朝的王族勳貴八王爺吳靖祈，並且衷情於他，隻是我家世微薄，隻得委身做他的側妃。”
    “後來呢？”明瀾不停的追問。
    “後來我因終生無孕，悒育而終，死的那年我剛滿二十歲。”陸微晴的麵色如常，悲歡離合看得太多，她心中早已寡淡如水，掀不起任何風浪來。
    “姐姐，這故事裏一定還有別的故事對不對？你當時是神醫世家的子弟，從小又心存懸壺濟世之心，怎麼可能會這般不愛惜自己的身體。”明瀾提出疑問。
    陸微晴又想了想，太深的記憶，細節方麵她已經記的不是特別清晰了，隻有明瀾追問起來，她才會努力想當時的情境。畢竟事隔已經太久，在數千年的歲月裏，曾經認為曆久彌新的東西早已風化灰飛。
    “在凡間江湖世家雖然顯赫，但遠不及王族清貴，嫁入王府沒多久，我就因為行事規矩不周全，加之謫王妃正妻的諸多責難，在府內步步為艱。”
    “那個王爺可真不是個好人，既然娶你為妻，就應該珍之愛之。即然娶了你，為何還要在娶別人，即然娶了別人，也不應該讓你受苦。”明瀾撇嘴不屑的說道。
    陸微晴想了想，也沒想出所以然，她不明白為什麼明瀾觀注的地方如此奇怪隻道：“凡間情愛原就不長久，世間凡俗男子也大多不長情，其實這也並不奇怪，所謂人世輪回，也隻不過是仙家體驗出世入世之道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