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節：終別離
    這一年的某天，趁著林父林母出門散步之際，兩張亂用動詞的錄取通知書偷偷寄到林仙兒家。
    與通知書一同出現的還有林仙兒的尖叫聲：“啊……言漠，姐姐真的考進了，啊……燕晨大學呀，聽說帥哥好多的……”
    以及另一聲鎮定淡然了許多，但卻飽含憤怒的低沉男聲：“你說你是誰姐姐？”
    “啊……小漠我錯了……”林仙兒抱頭。
    “那你說說你錯哪兒了？”
    天啊，角色轉換。
    “嗯，姐……人家不應該自稱姐姐的。”
    “還有呢？”
    “還有？”
    “後半句話！”
    “嗯？”
    “我辛辛苦苦地教了你三年，為了你把智商都拉低了，就為了讓你考上大學去看帥哥的嗎？”
    而從來都不懂得分析事態嚴重性的林仙兒此時卻忽略了言漠的話語，完全不顧言漠陰沉到快要擠出墨來的俊臉，竟然不顧形象地大笑了起來，她還是第一次看到言漠這一副怨婦形象。
    “哈哈哈，你原來是因為這事啊……”林仙兒捂著肚子。“小漠你不知道你剛才的表情有多可愛，就跟我小時候爸爸媽媽吵完架之後，媽媽打電話向爺爺告狀時的表情一樣一樣的……”
    “夠了！”言漠提高了音量，嚇得林仙兒一哆嗦，隨即自知失態的言漠又仿佛哄小女孩似的輕聲道：“我的問題，你還沒跟我解釋。”
    這個女人，難道永遠都搞不清他生氣的原因嗎？
    而本來被那一聲斥責嚇得一愣一愣的林仙兒這下還真被哄好了，更加放肆道：“哎呀小漠，人家跟你開玩笑的了……”
    言漠表情霎時舒緩一些，更加注意聆聽。
    “再說了，以姐姐的姿色，哪用得著關注別的帥哥啊，姐姐一招手，那帥哥們肯定就屁顛屁顛地都跑過來了。”得意忘形的林仙兒甚至忘了言漠的忌諱。“到時候姐姐肯定給你找個大大大帥哥當姐夫，一定要比……”
    “唔……”
    言漠粗魯地吻上林仙兒的唇，舌頭長驅直入，而情急之下的林仙兒在言漠口中淡淡的薄荷味道下竟忘記了反抗。
    半分鍾後，快要窒息的林仙兒一口銀牙狠狠地咬上言漠的唇。
    言漠堅毅的眉猛地皺了一下，但他竟沒有移開嘴唇，而是任唇上的鮮血流進林仙兒的口中。
    此時，察覺到血腥味的林仙兒自然不能再咬，隻是一抹淚水溢出眼眸，灑落空中。
    “對不起，”言漠終於鬆口，臉上卻沒有一絲愧疚道。
    “啪……”
    不出言漠所料的，林仙兒一巴掌打在他的臉上。
    “沒用全力，賺到了……”不知何時已然變賤的言漠此時卻還樂悠悠地想著。
    “言漠！”林仙兒語中還有著不敢相信。“你怎麼可以這樣，我是你，是你姐姐啊！”
    “我知道。”言漠輕聲細語。
    “那你還……”
    “可我愛你。”言漠輕到如同羽毛落地般的聲音帶著無可質疑的堅定。
    “你……”林仙兒不敢相信地睜大還含著淚水的眼眸，她懷疑自己聽錯了，要不就是言漠說錯了。“我們是姐弟！”
    “可我愛你。”
    “你才十五歲！”
    “可我愛你。”
    “我比你大四歲！”
    “可我愛你。”
    “我從來都隻當你是我弟弟。”
    說最後一句話時，林仙兒已經放輕了語調，但在之前的幾句淩厲斥問下一直高昂著頭仿佛再次討打的言漠，卻在這最後一句並不算大聲的話下低下了頭。
    不知何時，言漠的指甲已經深深掐進肉裏，殷紅的鮮血流出，灑在地攤上，暈開一抹妖豔的玫瑰。
    “我有機會的是嗎？”言漠用盡全力問道，他咬牙扯出一抹微笑，再次像騙小女孩的巫婆一樣開口，隻是這次不是蠱惑，是哀求。“仙兒，我求你，說是好嗎？”
    難以置信，和林仙兒一起生活了七年，言漠卻還從未開口叫過林仙兒姐姐，而這樣不加姓氏直接叫林仙兒的名字，卻也是頭一次。
    “不，”林仙兒愣了一下，但還是堅決開口。“永遠……”
    “嘀嗒，嘀嗒……”這一刻，仿佛世界突然安靜下來，隻有鍾表中表針的旋轉還在提醒著人們，時間依然在流淌。
    “對不起。”言漠的聲音還是清澈如水，隻是這聲音裏，滿是絕望。
    …………
    三天後，燕晨大學首批美國麻省理工大學的交換生名額公布，第一個名字，是言漠。
    J市浦西機場，望著那飛向大洋彼岸的飛機，本來遠遠地躲在角落裏注視著言漠過安檢的林仙兒蹲在地上放聲大哭。
    她這才知道，她不是不喜歡言漠，她隻是被多年的姐弟情感衝昏了頭腦，她以為七年是姐弟，便一輩子隻能是姐弟。她也怕言漠隻是一時的不理智，她同樣貿然的許諾會鑄就不可彌補的錯誤，她還怕這世界太多是非，流言蜚語會影響到爸爸媽媽，會影響到言漠，她甚至擔心如果一切真的都發生了，言漠會不會有心理負擔，從而傷害他那顆總在她麵前假裝嚴厲的心。
    或許就連林仙兒自己也沒有想到，在言漠說愛她的那一刻，她便已想到了這麼多，而這一切都隻不過證明了一個她自己親手撕碎的事實：她愛他，一如他任她咬破嘴唇也不鬆口的堅定。
    “仙兒姐姐，你是仙兒姐嗎？”有個不及言漠低沉，不及言漠清澈，不及言漠動聽的聲音傳入林仙兒耳中。
    “嗯，你是……”林仙兒這才擦擦泛紅的淚眼，站起身來，行人們繽紛的目光散去，站在她身前的是個胖乎乎的身影。
    “哦，可能仙兒姐你不知道我，我是言漠哥上高中時的同桌，我叫雷小磊。”
    雷小磊其實和林仙兒差不多大，但因為要抄言漠的各科作業，所以厚顏無恥地叫言漠‘哥’，故此自然要叫林仙兒‘姐姐’。
    “嗯，言漠，言漠……”林仙兒仿佛瘋了一般叫著言漠的名字。
    “仙兒姐，仙兒姐！”雷小磊加大了聲音。
    “果然是一家人，時不時地就自動開啟忽略他人模式。”雷小磊暗自腹誹。
    看著林仙兒停下重複言漠的名字，雷小磊抖抖手中的一個方形紙盒，介紹道：“這是言漠哥臨走前讓我交給仙兒姐你的，還說這裏麵有他想對你說的話，不過他也真是的，有什麼話不能親口說，還非得……”
    不待雷小磊抱怨完，林仙兒猛地搶過雷小磊手中的紙盒，顫抖著雙手打開。
    映入眼簾的是一片碧綠，那裝了滿滿一紙盒的竟是一張張的口香糖紙。
    “言漠哥隻告訴我說這裏麵總共有1001張，我當是什麼呢，原來是口香糖包裝紙啊，我還以為是印著紅色毛爺爺的鈔票呢。”雷小磊失望道。“不過1001也沒什麼含義啊，有效數字隻有1，兩個1加起來，呃，言漠哥這是不是說仙兒姐你2呢？”
    聽到這話，林仙兒卻帶著淚痕笑了，她幾乎是一瞬間便明白了言漠的意思，開頭和結尾都是一，開始和結束也都是一，言漠想告訴她的是，他想和她，一生一世。
    林仙兒又低下頭，取出一張包裝紙，這種國內很流行的橙箭口香糖後麵總會別出心裁地寫著一句標語，而那張被林仙兒取出的包裝紙上卻並不是眾人皆知的‘交個朋友吧’，而是，林仙兒不由得念了出來：“你知道我在等你嗎？”
    林仙兒又瘋了似的將那一整盒口香糖查翻找一遍，全都是，所有的包裝紙後麵都是同樣的幾個字——你知道我在等你嗎？
    是的，言漠吻了林仙兒不到一分鍾，但他等林仙兒知道他愛她，等了七年。
    在雷小磊詫異的目光下，林仙兒將一張糖紙貼近胸口，口中喃喃自語：“我知道了，我現在知道了，你回來啊，言漠，你回來啊……”
    人生若隻如初見
    

    作者閑話：

    各位有緣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