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索命青衣  二十、相約一戰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26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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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酒,越喝越暖。水,越喝越冷。
    一直喝水的李存孝,臉色蒼白,神情落寞。
    整個人蕭索得猶如這無邊的黑夜。
    一直站在旁邊倒水的長孫無垢,仿佛已經無法承受這蕭索的調子,抬頭望向窗外。
    窗外是黑夜。
    誰也不知道在這無邊的黑夜之中隱藏著什麼動靜,就像是誰也不知道李存孝的表情中究竟隱藏著什麼內容。
    李存孝仿佛陷入了什麼莫名的悲哀之中。
    是因為剛剛看到了插在龍額侯腰間的那柄白玉簫,又讓他想起了往日和白姬綰一起的那些快樂時光,還是想到了和藍玉棠縱橫江湖的情懷?
    不知道。
    他隻知道,他曾有過的那些強烈的生存的欲望。
    ——那是一段有愛有真情有陽光的日子。
    可是,這樣的日子已經隨著藍玉棠和白姬綰的私奔而遠離。
    現在,他隻剩下對父親劍三十的懷念。
    這是一種無法言說的感激之情。
    甚至是純潔的愛情和真摯的友情也無法替代的。
    如果說他的親生父母給他的那條生命已經在他們將他拋棄在原野之後已經湮滅的話,那麼,劍三十則給了他重生的機會。
    他的第二次生命是劍三十給予的,所以,雖然經曆著被朋友和愛人雙重拋棄的屈辱,他仍然活了下來。
    因為他已經沒有權利浪費生命的權利。
    現在,他生命中的唯一的使命,就是去大光明城赴那個二十年前就已經訂下的約定。
    盡管江湖中人認為,在如今的江湖中,他索命青衣的劍是最快的劍,可是,他卻堅信,他父親劍三十的劍才是江湖中最快的。
    以前不會有人超過,以後也絕對不會有人超過。
    劍三十在二十年前雖然敗在了大光明城的劍下,可是,他相信父親那寬容的人格絕對不會有人超過。
    可是,大光明城,連他的父親都無法取勝,他能行嗎?
    他知道,十月十五的這一戰,他必敗無疑。
    李存孝忽然感覺到一陣前所未有的眩暈。
    此刻,李存孝雖然沒有看龍額侯,他卻隱隱覺得,真正使他感到眩暈的,是龍額侯的那柄薄薄的,幾乎透明的刀。
    如果說龍額侯的快刀此刻真的向他刺過來的話,他也沒有把握能夠避開。
    這真是一件恐怖的事情。
    他已經將第七杯水喝下。
    這已經是最後一杯水了。
    當長孫無垢將這第七杯斟滿的時候,那隻精致的白玉壺已經完全空了。
    而這時,龍額侯也正好將最後一塊魚香茄子夾起放在嘴中。
    壺空了,盤子也空了。
    龍額侯將筷子靠著盤子的邊沿兒放下,望著空空的白玉壺,衝著他蕭然一笑,道:“壺已經空了。”
    說著,提起酒壇,將他的杯子斟滿,道:“還是來喝杯酒暖和暖和吧。”
    李存孝如夜色般冰冷,道:“對我而言,隻要有的喝,水和酒,其實沒有區別。”
    龍額侯看了看他,又笑了笑,柔和得猶如放在桌子中間那支蠟燭的燭光,道:“我們本來可以成為好朋友的,就像我跟你的父親劍三十一樣。”
    李存孝仍然冷冷地道:“我不想做你的朋友,我也不要你做我的朋友,從今以後,我不會再有任何朋友。”說到這裏,他微微頓了一下,道,“而且,據我所知,你跟我的父親,其實也並不是深交的朋友,對否?”
    龍額侯苦笑了一下,淡淡地道:“作為一個前輩,我曾經聽說過你的事情,知道你最愛的女人卻跟著你那個你最信任的朋友私奔了,可是,也許他們有苦衷呢……”
    龍額侯還想再說下去,李存孝卻忽然將酒杯捏得粉碎,冷冷地道:“住口!你再說一個字,我就殺了你!”
    他的話每個字都很堅決,猶如一把把飛刀落插在桌子上。
    甚至還在不停地顫動著紅纓,如血般的紅纓。
    龍額侯卻笑了笑。
    他從懷裏掏出一另外一條帕子,擦了擦嘴,道:“我即使不說,你也一樣會殺了我的,因為我本來就是來殺長孫無垢的。”
    李存孝看了看他,眸子裏忽然閃現出一絲異樣的光,雖然冰冷,卻又柔和,道:“可不可以暫時不殺?”
    龍額侯點了點頭,道:“可以,隻要你給我一個時間。”
    李存孝看了看窗外。
    雖然已經將近五更,可黑暗仍然籠罩著真個插旗鎮。
    他的目光也變得堅定而決絕,道:“一個月以後。”
    龍額侯將用過的帕子丟在桌子上,道:“既然你現在可以阻止我殺她,可是,一個月之後你照樣可以阻止。”
    李存孝沉默了好久,臉上的表情忽然有些淒然,道:“絕對不會,因為一個月之後,我已經死了。”
    龍額侯似乎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他隻是看了看他那張落寞的臉長長地歎了口氣,淡淡地道:“可惜……”
    李存孝一怔,道:“可惜什麼?”
    龍額侯看著他插在左肋處的那柄鐵劍,道:“真想跟你一戰。”
    李存孝看了看他,道:“你想殺我?”
    龍額侯苦笑了一下,道:“我不想殺你,我說過,我們本來可以成為朋友的,可是,你卻偏偏殺了明界的人。”
    李存孝道:“就因為這個理由嗎?”
    龍額侯的眼睛裏忽然閃現出渴望而急切的光芒,猶如積蓄足能量的火山,隻需尋找一個出口就要噴發一般。
    他突然歎了口氣,道:“其實,就算你沒有殺明界的人,我也希望跟你一戰,哪怕死在你的刀下。你被稱為天下第一劍,而我也被稱而快刀龍額侯,天下最快的刀和天下最快的劍決鬥,一定是件十分痛快的事。”他又微微一頓,道,“二十年前,我已經錯過與劍三十的一戰,不想再二十年後再錯過與你的一戰。畢竟,人生並沒有幾個二十年。”
    李存孝忽然不做聲了。
    他的眼神在跳動的燭光中變得更加深邃,更加遼闊。
    他看著龍額侯,一字一頓地道:“如果一個月之後我可以僥幸不死的話,一定跟你一戰。”
    快刀龍額侯道:“謝謝。”
    李存孝道:“你不用謝我,應該謝你自己。”
    快刀龍額侯一愣,道:“為什麼?”
    李存孝看了看他,道:“我們雖然無法成為朋友,但是,卻可以成為敵人,你是一個讓人尊敬的敵人。”
    話音還未落,他的人卻已經到了梧桐酒樓的外麵。
    長孫無垢當然跟在他的身後。
    秋天的夜,雖然涼意襲人,卻能讓人清醒。
    李存孝抬頭,隻見空中有一輪彎月正垂掛在那塊淡藍色的天幕上。
    沒有風,卻有一片樹葉自樹上梢悄而落。
    迷蒙的月色裏,長孫無垢忽然走了過來。
    輕輕的,慢慢的,柔柔的。
    將頭倚靠在李存孝的肩上。
    李存孝想推,終於沒有推開……
    秋夜忽然變得溫柔起來。
    長孫無垢道:“天快亮了。”
    李存孝道:“是啊,天快亮了。”
    長孫無垢的眼睛裏閃爍著溫柔的光,道:“我們能不能天亮了再走。”
    李存孝道:“水喝多了,好冷,真想喝點兒酒。”
    長孫無垢道突然笑道:“你不是說,隻要有的喝,水和酒都一樣嗎?”
    李存孝道:“你怕他的酒裏有毒。”
    長孫無垢:“……”
    李存孝道:“你沒看客棧的地板上躺著一個胖子,廚房裏躺著一個廚子。一個滿是死人的地方,最好還是小心些。我雖然叫做索命青衣,一個經常索別人的命的人,當然更怕別人來索命。”
    長孫無垢道:“現在說了想喝酒,你說等會別人會不會還把酒送到你跟前?”
    李存孝道:“已經不用在野外喝酒了,我們要躺在他們的屋子裏,對著他們的酒窖喝個痛快。”
    長孫無垢道:“你已經知道了他們是誰?”
    李存孝道:“我隻知道,我們馬上就要到歸雲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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