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在迷霧森林時期，蘇安之的龍身已大了不知多少，讓蘇璃覺得熟悉又陌生，那些曾經讓自己覺得絢麗的黑色鱗片，如今已全是冰涼。
    蘇安之轉過它的頭麵向蘇璃，就像什麼事也沒發生一樣伸出頭想要蹭一蹭蘇璃，蘇璃卻慌忙的往後退著，蘇安之更是暴躁的頓了頓地，整個空間都在抖動著。
    “蘇璃，你怕我？”龍嘴未長開，聲音卻真實地傳了出來。
    事到如今，蘇璃倒是靜了靜心緒：“你為什麼要殺了怒那？其他上仙，也是你殺的嗎？”
    “我隻對怒那的死負責，其他人，不關我的事。”
    “為什麼。”蘇璃低下頭。
    “因為蘇璃的內心隱隱想要相信他啊。”龍的聲音裏麵帶著一絲笑意，“他早就想對我下手了，蘇璃你明明知道的，不是嗎？”
    “不……”蘇璃張嘴卻說不出反駁的話，是，劍聖派對魔的敏感度是仙界有目共睹的，他無法完全無視他的話，他也知道怒那想偷襲蘇安之來一探究竟，可他沒有準許也是事實。
    “那蘇璃，你要怎麼辦呢？”龍蹲坐在他麵前俯視著他，目光裏麵隱隱一絲期待。
    閉上眼睛，緊緊攥著拳頭，他怎麼舍得親手將自己一手帶大的孩子隕落，可他是仙，仙有仙的尊嚴，仙也有仙的原則，他……
    再次睜眼，已是決絕。
    “蘇安之，你我已不再是師徒關係，況且你屠殺上仙，我。”頓了頓，“將對你懲戒。”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笑聲在秘境回蕩，“蘇璃，你要殺我？你當真要因為怒那殺我？”
    “沒什麼好說的。”眼裏閃過一抹痛色，哪怕才消耗了大量的靈力，蘇璃依舊蓄起攻擊向蘇安之衝去。
    可奇怪的是，蘇安之根本沒有一點閃躲。蘇璃暗惱，卻無法停手，隻能看著自己的靈力穿過蘇安之的身子。
    蘇璃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著蘇安之。蘇安之金色的龍眼也凝視著他。
    蘇璃的靈力觸碰到蘇安之以後，攻擊性的靈力強行被改為檢測，蘇璃感覺到指尖的靈力流走在蘇安之的每一個脈絡上，再進入到神識部分時，濃鬱的魔氣本能的排斥著他的繼續深入，又卻因為身體本主的意識強迫的打開，蘇璃的靈氣就像宇宙中的小小星辰麵臨著廣大的宇宙，因為太過渺小而試圖逃跑。
    一切猜測都已落地，曾經不曾檢測出的體質顯示出了他的本來麵目。
    蘇安之，是魔，從頭到尾，都是魔。
    蘇璃怔怔的浮在空中，沒有一絲反應。
    “蘇安之，你騙我。”輕輕地一句話劃過蘇安之的耳旁。讓他有點心疼。
    “我沒有。”揚起巨大的羽翼，下一秒出現在蘇璃麵前的又是那個俊朗的青年，可他已經又有了些許變化，頭發更長，五官更為立體，眼神更加犀利與無情，身體更為挺拔與有力了，更引人注目的是他的額頭中央出現了黑色的火焰，俊美之中又帶有蠱惑人心的邪魅。
    “以前隻是因為上古神器的壓製，但在我成長以後，魔力越來越多，它便破碎了。”
    “多久的事。”蘇璃眼裏無神，“你騙了我多久。”
    “我沒有騙你。”對麵的人此時才有了以前的樣子，固執的不肯說真話。
    “好好好，你沒騙我，你沒騙我，都是我的錯，是我的錯。”蘇璃嗤嗤的笑起來，倒是讓對麵的蘇安之驚了下。
    “那就讓我自己了結這錯誤吧。”蘇璃擺出攻擊的姿勢，“再讓我來討伐自己。”
    “下定決心了，對嗎，蘇璃。”蘇安之看著他，“你要殺我，對嗎？”
    “對。”語氣中的決絕。
    “那好吧。”對麵的蘇安之對他溫暖的一笑，像是融化了這世間所有的雪，“蘇璃，這玄天涯，本來就是魔界傳承的地方，隻是魔界做了偽裝，吸引仙界的人來這裏曆練再來提高玄天涯的實力的。藍虯雅妮和玉宿訣，都不是我殺的，是秘境本來造成，他們的神識已豐富了玄天涯的魔力。我去裏麵接受了傳承，要求我選擇執念，此執可生，也可死。蘇璃，你肯定很討厭我吧，你當時對樊黎說了那麼多對魔的看法，可我，成魔，隻想保護你而已，仙法的力量太弱了，不是嗎？蘇璃，我的執念，就是你。”
    “蘇璃，我喜歡你。”
    “不是簡單的喜歡，蘇璃，我想和你在一起，想要保護你，想要每時每刻的和你在一起。“
    “蘇璃，我討厭你不信任我，也討厭聽到你要我消失。”
    “可是蘇璃，我沒有辦法與你戰鬥，你會死的，我不能讓你去死。”
    “蘇璃，我不會逃，如果你要殺死我，我活在這個世界上就是為了你。”
    “那我的宿命，也許就是滅亡吧。”
    一句接一句的，蘇安之的臉上帶著安詳的笑容，身上的魔力在不斷的減退，蘇璃能夠明顯感受到他實力的迅速消失，直至最後的象一個凡人般的脆弱，對著他張開了大大的懷抱。
    內心受到巨大的衝擊，蘇安之對自己的好，自己又怎麼會不知道。可喜歡，大概是沒有接觸過凡塵之事，又一直呆在自己身邊，所以才覺得喜歡自己吧。
    “拿出力量來，我不跟沒有實力的人決鬥。”蘇璃逼著自己冷漠。
    “你舍不得，對不對？”
    “這是基本的仙德，我要殺你，已是事實。”
    “原來如此。”蘇安之點了點頭，隨即身上布滿了魔力，“那你來吧。”
    心中隱隱覺得不安，但蘇璃已經下定決心，這段孽緣因自己而起，就要又自己斬斷，如果自己敗在他手下，他還活著，也好，就讓他的傻瓜徒弟逃到魔界，永遠不被仙界發現，也沒有任何危險。如果自己勝了，那又有什麼意義呢，這本不是他想要的一切，傳信給仙界後，自己也會陪他死在這秘境中吧。
    腦子裏很亂，身體卻毫不猶豫的抽出身後的箭，凝聚著力量瞄準了蘇安之，看見蘇安之的眼睛滿是欣賞和留戀，頓了頓，卻還是射出了箭。
    預料中那團濃鬱的魔氣阻攔住箭的場麵並沒有發生，倒是主動的讓出了路，還強行改變了方向，讓箭射向蘇安之的心髒處。
    不，不要。蘇璃想衝出去，卻被腳下伸出來的魔氣緊緊攥住了身子。
    “如你所願，蘇璃。”麵前的人的眼裏暗含寵溺與溫柔，輕輕地勾起嘴角。
    不，不要，不要，誰來攔下那隻箭，蘇璃的淚水如兩股清泉源源不斷的流出。
    晚了。一切都結束了，當那箭緊緊束在蘇安之的身體裏麵，血液濺出，腳下的黑影不再，玄天涯黯然失色，再也沒有可以感知的魔力的時候，蘇璃知道，他成功了。
    可為什麼他感受不到任何的喜悅。
    他好難過。
    難過到，無法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