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儒不肯置信的看著眼前的人，像是不認識自己的小徒弟一樣，倒退一步說不出話來。
    葉韶光卻不甘罷休，繼續保持著那樣詭異的姿勢，雙目微紅，聲音哽咽的反問道：“師傅與師哥將徒兒瞞在鼓裏，幫著安寧王征戰天下，爬上龍椅。那有沒有想過我的處境？哪怕是一絲？有沒有想過你的小徒弟毫不知情，還在忠於憬後一黨準備扶持太子逼宮？”
    他的眼睛紅得厲害，烏黑的眼珠幾乎要奪目而出，就這樣一眨不眨盯著覃儒。
    “當然有！”覃儒斬釘截鐵的回應道：“不然你以為你現在完好無損坐在這，是憑著誰的求情？是我！是你師哥！”他拍著自己的胸膛朝著葉韶光吼道：“不是我們萬死不辭的求聖上保你一命，你覺得你能活的下來嗎？”
    葉韶光喘著粗氣看著他，沉默片刻卻突兀的笑了起來，甚至笑得眼睛都流了出來。
    覃儒陰沉著臉盯著他，腦門突突直跳。
    “師傅說是你們保了徒兒徒兒一命？那徒兒是不是要感激涕零？”葉韶光終於笑完，他鬆開手臂掙紮著在床上爬起來質問著覃儒：“您以為…不過是您以為而已！”
    他的肩膀不住的顫抖著，不待覃儒回應，聲音愈發提高又接著吼道：“當日太子黨逼死先帝，倫刑法當株連九族！他李弘羿為了名正言順的登基，連自己老子的命都可以不顧，您覺得他會願意遵守對您的承諾？”
    葉韶光死死的扣著身下的床榻，牙關打顫厲聲否決道：“不！他不會！那個畜生怎麼會做到？是徒兒…是徒兒自己當了他的玩物，任由他擺布才能苟且偷生！若靠著師傅的承諾，等您回來看到的不過是徒兒的骨灰一撮！”
    “逆徒！”覃儒忍無可忍，手掌運足功力猛地朝著他的腦門劈下。葉韶光卻不閃不避，仰著頭靜靜地等著那一掌落下。
    那手掌帶著風狠狠地落下，卻在離葉韶光一寸之上硬生生的停住，掌風直刮著葉韶光的發髻散落開來。
    到底是多年師徒，覃儒將他一手帶大，又怎能下的去手。
    葉韶光靜靜的看著落在自己麵前顫抖不已的手掌，兩行清淚順著眼角迅速的劃過耳際流向脖頸。他抬起胳膊，手指無力地抓住覃儒的手，猛地朝著自己的額頭落下。
    “師父若還念及師徒之情，心裏尚有一絲是疼惜徒兒的，就請一掌打死徒兒吧！”多年的壓抑終究在這一刻傾瀉，他帶著哭腔淚眼朦朧中透過指縫看著覃儒：“徒兒早就想要一死了之……如此肮髒不堪的活著，徒兒也早就活夠了……望求師傅成全，一掌劈死徒兒，好讓徒兒不再受苦…早些…早些去與爹娘團聚！”
    覃儒恨得咬牙切齒，心裏卻又心疼地肝腸寸斷。那隻蒼老的手掌順著對方的額頭緩緩滑向腦後，輕輕地拍了拍葉韶光的肩膀，老淚縱橫：“孽障啊…你這是要逼死為師啊……”
    葉韶光猶如頑石，死咬著下唇跪在那，動也不動默默地淚流不止。
    也不知曉過了多久，師徒兩個情緒漸漸沉寂下來，覃儒癱坐在椅子上，葉韶光依舊呆坐在對麵，默默對峙著。
    “這樣說來……”覃儒率先打破沉默：“你師哥…也知道你在委曲求全？”
    葉韶光眼皮一跳，不曉得師傅是不是已經消了氣。心裏幾番輾轉，淡淡開口：“知不知道也不能改變什麼。他不用知道，我也不想讓他知道。”
    “還是說，你也在保全他？”覃儒不管他的答複，繼續猜測著：“陛下到底是與你發生了什麼？我的弟子我知道，他不是貪生怕死之徒！”
    一句話，險些又讓葉韶光落淚，他低著頭再也不肯說一句話。
    覃儒亦是一臉悲痛，許久，他搖了搖頭：“罷了…不讓他知道也好。追究其因，為師所作所為也大有不妥之處，難為你了……”
    葉韶光趕緊搖頭，想要否認。
    覃儒打斷擺擺手他的話：“但即便如此，我的徒弟…我八拜之交的兒子…也斷然不能做個以色侍人，供人玩弄的男寵！即便是當朝天子……也不可以！”
    “師傅……”
    “你住口！”覃儒不由反駁的站起身，像是承諾更像是告誡：“待為師將手頭事情理順，便帶你遠離燕京，自此不問朝事，不幹政要……去個誰也不知道你過去的地方，重新做人！堂堂正正的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