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門大開，葉韶光站在台階之下，漫天飛舞的柳絮環繞四周，青絲順風飛揚，出塵的如同不食人間煙火的仙人。
    寧皇神色疲倦的站在大殿門口中央俯視著他，眼神渙散，又像是看著已經漸行漸遠的那個蒼老身影。
    葉韶光亦在看著他，目光清明，透過寧皇的肩膀可以一目了然的看到他身後那兩扇莊嚴地黃鬆木的雕花門框。沒有變故的話，那門框的背麵應該還有自己留下的抓痕！
    “過來……”李弘羿無力的喊了他一聲，抬起胳膊招了招手。葉韶光依言微微頜首，收回視線，恭敬地走上前去。
    那隻手仍舊沒有放下，葉韶光疑惑的看過去，正對上寧皇那雙毫不掩飾充滿難過的雙眼。他不由自主的抬起胳膊，抓住了那隻長滿薄繭的手掌。
    “你怪不怪寡人？”李弘羿深深地歎了口氣，轉而反握住對方的手，側過臉直視著葉韶光。
    葉韶光側過身子，看向已經消失在拐角處的陸笙先生，輕聲反問道：“怪什麼？為什麼要怪？”
    “……”
    寧皇順著他的視線再次看過去，悠悠開口：“你也舍不得他麼？”
    葉韶光不吱聲，隻是出神的看著遠方。
    “對不起…”
    葉韶光被一把拉近寧皇的懷裏，李弘羿緊緊地抱著他，像是求生之人本能抱住的一根浮木，死死的不鬆手。
    “對不起……”寧皇聲音沙啞的在他耳畔又重複了一遍，用臉頰的胡渣輕輕地蹭著他的耳垂，聲音愈發的愧疚：“寡人隻能這樣做…千夫所指，寡人如果保全了他，又怎能堵住群臣悠悠之口？抱歉……”
    葉韶光伏在他的肩頭，雙目錯愕的睜大，他緊咬著自己的下唇，一聲不吭。明明要比自己難過，卻為何還要想著安慰我？
    “我不便送他，你…你帶寡人去送送他，可好？”
    葉韶光閉上眼睛，將下巴緊緊地探在寧皇的肩膀上，低聲應了一句：“……好！”
    ……………
    夕陽下的城門口，晚霞的襯托下更顯著這座古城悠久與嚴肅。進進出出的行人腳步都有意的加快，都想趕在城門關閉之前忙完自己的事。
    葉韶光孤身一人站在城門口，前來送行的人不過寥寥。樹倒猢猻散，即便陸笙門下弟子眾多，這個時候任誰也不願意惹麻煩上身。剩下的人，除了未踏入仕途的秀才舉人，便是親眷，葉韶光認識的，隻有國師孟凡一人。
    孟凡向來為人圓滑，兩兩相視主動頜了頜首。
    陸生站在遠處，正在與人一一告別，神態舉止倒是與平日無異，看不出絲毫情緒。遠遠地見葉韶光來到，也並不詫異，逐一跟人交待完後，方才來到葉韶光身前。
    “東西都收拾好了麼？”葉韶光朝著陸笙恭敬地行了個禮，乃是與長輩所行的禮一樣。
    “收拾好了。”陸笙淡然的看著麵前的人，伸手捋了捋自己的胡須，低聲問道：“你決定好了？要留在這？做他的臣子？”
    葉韶光沒料到他會這般問，自嘲似得輕笑一聲應道：“他的已經身邊少了先生這般忠臣，這個時候，學生又怎能再棄他而去。”
    陸笙無奈的看著他，臉上閃過一絲傷痛，別過眼睛看著葉韶光身後的夕陽說道：“梓欽不想名留青史，也著實參悟不透先生的忠臣之道；隻想安分守己，恪守本分，願閑雲野鶴一生，不求名利！”他攥了攥行囊，一字一句的重複道：“這是兩年前爾與我說過的話，一字不差！”
    葉韶光無動於衷，背對著陽光看不清臉上的表情，靜靜地聽對方講完方才開口：“若學生現在仍說初衷依舊，先生是否會覺得荒謬？”
    未待陸笙回應，葉韶光已然轉身，他深一腳淺一腳的往回走，聲音悠悠傳來：“李朝江山，學生從未想過指染，可他欠我的……我卻是要一並取回！”
    陸笙滿臉錯愕，耳畔依稀傳來葉韶光的隻字半語：“先生走了也好，他朝…若還有命相見…再與先生烹茶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