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晚上景倩柔還要隨同丫頭們一起縫製裝香料的錦囊，她雖然也是大家出身，可從來不耍小姐脾氣，待人友善，勤勞孝順，這是在整個景家有口皆碑的。
    睡下的時候已經是後半夜了，她躺在床上覺得整個後背都是酸痛的。次日一早本來還沒有睡夠的她突然被外邊一陣鞭炮炸響的聲音吵醒，她披上衣服推開門，恰好丫鬟朱鹮端著洗臉水向著自己的房裏走來。
    “外麵是怎麼了？”景倩柔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問道。
    朱鹮推門進入房間，把臉盆放在椅子上，回道：“小姐有所不知，在街東頭新開張了一家古董店。前些日子就有人來租賃房子，據說今日是吉日便開張了。”
    吃過早飯以後，景倩柔出門，去自家開的香料店詢問香料的買賣狀況。路上正好經過那家新開業的古董行，她不禁被裏麵的陳設所吸引了。紫色的框架上擺放著汝窯的瓷器，高高的櫃台前擺滿了來道喜的友人們送來的匾額，紅色的梅花小幾旁邊一個女子正在翻著一本什麼書。
    “這位姑娘，你是……”那個女子看景倩柔的手裏空空，對站在門口張望的她表示不解。於是放下手裏的書籍走過來問道。
    “沒什麼，隻是看看罷了。”
    “別看本店裏擺放大都是瓷器，其實本姑娘主要收的是舊時畫卷。”那女子自道名姓，叫做段嫦。
    段嫦與斷腸同音，不由得讓景倩柔想起了《天淨沙》中的千古名句，夕陽西下，斷腸人在天涯。這名字不好，景倩柔在心中自語。
    不過段嫦真是一個美麗動人的女子，美貌別說能令男子神魂顛倒，就是女子看了都會心生妒意。景倩柔打量著眼前的美人，黛發一絲不落地在頭頂處盤出一朵蓮花髻，沒有其他金銀飾品，隻簪了一隻步搖釵。臉若桃花，眼裏似一潭沉靜的秋水，紅唇收斂著笑容，儼然一個大家碧玉。
    身上一襲青紗罩著素色刺蝶的拖地長裙，看似不過是尋常之物，可她帶著景倩柔參觀框架中的瓷器時，恰有一抹陽光灑在段嫦的身上，那件青紗外罩頓時顯現出翠綠色的芍藥花朵。
    倩柔不禁讚歎，“好美的青紗，本人就是這仝林鎮的香料世家之女，府上有千頃花田，也種了芍藥，卻從未見過綠色的花種。”她用手托起段嫦的青紗裳仔細端詳，花瓣逼真極了，“好衣裳配美麗的人兒，恐怕天底下隻有你一人配穿這青紗。”
    一路上景倩柔都在想剛才的那個女子，來到自家香料店的時候，看見雇傭的店員正在櫃台前撥著算盤子，聽到門外有腳步聲，連忙停下來迎接。
    “是大小姐啊。大小姐早。”席襄傲總是改不了稱呼景倩柔為大小姐，她不想因為這個稱呼而和別人拉開差距，叮囑全府上下的人都叫自己倩柔便可，時間長了所有人都改了過來，唯獨席襄傲還總是忘記。
    他看倩柔用略帶怒氣的眼神看他，有些心慌，“小姐，不，倩柔，下次我一定謹記。”
    她笑了，景倩柔何曾真怪過他，席襄傲這個人對任何事情都不敢越雷池一步。
    “香料賣得怎樣了？”
    “回小姐，不，倩柔，實不相瞞最近店裏生意很不景氣，顧客比往年少了很多。偶爾聽到外界傳言，說景家製作香料用的花瓣都是被蟲病侵害過的殘花，裏麵雜質較多。”
    3。
    夜幕降下來的時候，倩柔剛要臥倒在榻上休息，忽聽到朱鹮在外麵急促地叫喊，細聽竟是喊得救命。
    她光著腳跑出去，聲音是從假山的洞穴裏傳出來的。倩柔用手提著風燈站在洞口向裏喊朱鹮的名字，她大概是聽到了，應了一聲趕忙往外跑。此時，倩柔的弟弟也追了出來，許是沒有看到姐姐，依舊撲過去抱住朱鹮的胸口一陣猛親。
    “瑢赫，不得無禮！”景太太也出來了，大嗬一聲，然後又埋怨朱鹮，說她定是勾引少爺來著。朱鹮百口莫辯，還是倩柔看事情透徹，連忙幫自己的丫頭開解，“娘，哥哥是什麼人您老還不知道嗎？自從父親沒了以後他就變得更加無法無天了。”
    景太太對自己不成器的兒子也是分外痛心，和倩柔談心的時候一個勁地抹眼淚，“自從老爺去了後，本想這個家由瑢赫來當，誰想他竟是這般不成樣子，如何能打理得了這個家業呢？這幾年還不都是你一心一意付出，以致把婚事都耽擱了，可終究是有出嫁的那天。”
    景倩柔不斷寬慰著自己的母親，突然想到了一個辦法，“依我說，弟弟如今也到了加冠之年，他不求上進，不如為他娶一個能幹的妻子。到時候有人管束和勸說，還怕他不會走上正路？”
    這個想法真真是說到了景太太的心坎上，她立即破涕為笑，誇讚還是自己的女兒了解她的心思。
    第二天一早，景倩柔就去店裏找席襄傲了。他的娘親姓祖，是鎮上有名的媒婆，凡是托她辦的事情沒有不成的，而且婚後都會幸福美滿。席襄傲答應把倩柔的請求回去轉達給母親，隻是他們不需要席襄傲的母親為瑢赫物色媳婦，景太太是有第一人選的。祖氏隻需要按照景家的意思去說媒便可。
    席襄傲家貧窮，也是父親早亡，和母親相依為命。她娘聽說景家托自己給他家公子說媒，心裏樂開了花。心想一旦說媒成功，豈不是立下了汗馬功勞，到時候景家豈有不感謝自己的道理，恐怕連兒子在景家的例銀都會有所提升。
    席襄傲已經二十一歲了，可還是和母親誰在一起。晚上的時候，手緊緊地攥著母親的手，祖氏正因為景家托自己說媒一事而高興得不知所以，得意的時候竟然鬆開了兒子牽住她的手。
    “啊！娘，救我！”
    他又做噩夢了，從小到大他不斷做噩夢。
    夢裏的席襄傲總是夢到同一個情景，有一黑一白兩個人出現在他的麵前，伸著血紅的舌頭，手裏拿著索命神鞭向他一步步緊逼，口中念念有詞，喊著拿命來。
    算命的先生曾給過席襄傲一個護身符，說他在陰司裏投胎轉世時犯下了大錯，閻羅王每晚都會派遣黑白無常前來招魂。正是因為有了護身符席襄傲才得以躲過一劫又一劫。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