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有一天，蔡京汐在花朵校門口等了好久也沒有遇見上學的她。
    他打算將那個生物筆記本交給她，那還是那天晚上花朵被自己調戲的時候從她的包裏掉出來的，後來被蔡京汐拾起，保留至今。
    “喂，同學麻煩你把這個本子送到高三六班花朵手裏。”蔡京汐拉住一位女同學，第一次那麼客氣地和人說話。
    “不管。”高悅音白了他一眼，眉宇緊攢，“我很煩氣她啦，恨死她啦！”她說話總喜歡帶一個“啦”字。
    “為什麼？”
    “她太陰險了，為了和我搶‘三好學生’的名額，就去外麵救了一個人，如果不是為了這個，我死也不信她會那麼好心啦！”高悅音停了一下又補充一句：“她這是製造輿論炒作啦。”
    一時間，蔡京汐有一種遭人利用的感覺，他氣得把本子當著高悅音的麵摔在地上。
    花朵再次被蔡京汐約時，他對她發了火，把一遝鈔票砸在她的頭上，“爺不TM欠你的！我告訴你花朵，俺不是你想利用就利用的，你那點花花腸子跟俺耍還少了點！”
    花朵被他當街大罵，她嚇得連辯論的話都不會說了。
    一邊看熱鬧的高悅音不小心笑出了聲音，可後來也為此笑付出了慘痛的代價。她的自行車座不知被誰塗滿了萬能膠水，她一坐上去就再也無法把屁股抬起來。
    不久後，花朵和蔡京汐戀愛的消息被班主任告訴了她父母，她的媽媽對此事大發雷霆，用手扣桌子的時候都把骨節敲出了血，她爸爸同樣是極為震怒，態度上卻是語重心長的說教。
    高考迫在眉睫，花朵卻無精打采，以淚洗麵。
    蔡京汐再不來學校找她了。
    花朵總能想起與他在一起的那些日子。他會把羅穎斯做得香辣豬心給她送到學校，試探著去牽花朵的手。花朵請他去西式餐廳吃飯，他分不清哪手拿刀哪手執叉，捧起湯盆就喝，是個粗人。
    他費盡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她哄到高檔賓館裏，柔軟的彈簧床，炫紫色的窗簾和被罩，玫瑰香的空氣，萬事俱備，隻欠東風的時候，蔡京汐卻打了退堂鼓，他穿上衣服到陽台吹涼風。他還說：“算了吧，你是好女孩，不應當這麼對你。”
    花朵有點想蔡京汐，她寧願不吃家裏的山珍海味而去和他吃小攤上不太幹淨的烤肉串，而他買彩票即便中了五塊錢也會交給她。他的好，花朵都記得。
    一天傍晚，她走在大街上，忽然看見一個女子向自己走來。是羅穎斯，臉上有塊淤青，用頭發擋住了。
    她把花朵帶到她工作的酒吧裏，優雅地把屁股坐在酒桌上，兩個手臂環在胸前，“看吧，這就是我，我可以為了老蔡屈身這種地方。而你呢，你能嗎，千金小姐？”羅穎斯用一種近似挑釁的口吻問道，“你有沒有意識到你的出現對我而言意味著什麼，小三懂嗎？老蔡本是愛我的，他再沒錢也從不讓我去別的男人那裏賺，可你的出現讓他視我如空氣，空氣你懂嗎？”
    “他不屬於你，更不適合你。”轉而羅穎斯又以一種都市熟女的口氣向花朵解釋。
    一時，花朵隻覺得自己所有的喜歡都沒了底氣。
    7。
    為了見蔡京汐，花朵在羅穎斯從酒吧下班後悄悄跟她回了家。
    四層殘舊的小磚樓，他住第二層，外窗台的鐵框中堆滿廢棄物，牆壁有的地方已經開裂。
    羅穎斯當然不讓她進去，她就用盡力氣地往裏擠，終於破門而入。她跟蔡京汐說：“就算俺以前像利用救你爭取名額，但俺對你的喜歡是真的。”花朵在學他說話的口音。
    而他何曾真正把她放下過，蔡京汐把花朵擁入懷抱，將傷心赤裸裸地拋給奪門而出的羅穎斯。他們倆像幼兒園的小朋友一樣，她說“對不起”，他回答“沒關係”。
    當晚，花朵回家時已是半夜，她因沒有上晚自習而被老師打電話告訴了家長。客廳開著燈，父母一臉嚴肅地坐在皮沙發上，花朵剛進門，馬上迎來一場暴風疾雨般的爭吵。
    她的父母都是教育工作者，最厭惡蔡京汐這樣的混混。他和花朵同歲，由於混社會而打扮得過於老成，如果不因種種原因，他也是一個和她同屆的學生。
    那夜，花朵睡得昏昏沉沉，醒來時不知道是第幾日了，反正正值黃昏時分。他們一家人坐在車裏，還拉著很多行李。母親告訴她他們要去另一個地方生活了，為了讓花朵遠離那個痞子又不招來她的反抗，母親在她的水杯中放了兩片舒樂安定。
    花朵依稀記得爭吵後父親遞給她一杯水。
    她沒有再責怪父母，或許該結束的終將結束。靠在母親的肩膀上，花朵好想就這樣一覺睡去。
    8。
    高考後父親給她選了一所東南的大學，可她毅然決然地上網修改了院校。同學們說她所去的那個城市貧窮，幹旱，可花朵一概不聽，因為那裏是她曾經生活的地方，那裏有蔡京汐的氣息。
    開學後，花朵去找過他，可是那四層小磚樓早就空無一人，牆上畫著一個白圈，上麵寫著“拆”字。
    直到大三那年的一天，他在一家叫“A朵兒”理發店門前停下，因為店名裏有她的名字。她準備剪去長發。
    其間和一個為她洗頭發的店員閑談。他告訴花朵，這家店是全省連鎖的，本市就有三家。老板曾和一個名字中有“朵”字的女孩相愛過，後來女孩父母反對他們就分開了，而他一直念念不忘。
    原來全天下相似的苦情人有這麼多，花朵心想，盡管這個故事很狗血。
    少頃後門外停下一輛豪車，從裏麵走出一雙俊男靚女，店員謙卑地鞠躬問了聲“老板好”，又向一側的老板夫人點頭示意。
    “這位顧客的頭發我剪，好久沒動過剪子了。”他拿過幹毛巾，擦了擦花朵臉上留下來的水珠，理發的手法極為熟練。
    花朵和蔡京汐就是在這樣的情況下單方麵相識的，隻是他沒有將她認出。
    他和羅穎斯走後，店員過來和花朵說話：“看你，想起什麼事了，怎麼還哭了，我們老板近視眼，把你的淚水誤以為是頭發滲出來的水珠。”
    她望著蔡京汐的背影，心中悵然，有誰想過衣著光鮮的他曾經是社會上的混子，或許我們都不能輕易地將一個人看扁。
    “他如今這麼優秀，一定是要證明給前女友家看吧？”花朵輕輕地問。
    “不，老板說過生活不是過給誰看的。不過的確是那個女孩讓老板有了奮發向上的信心，他曾經是個大痞子。”店員仿佛對老板的故事津津樂道，要詳細地說給花朵聽。
    可她說不用了，走出店門，淚水瓢潑一樣傾瀉。朦朧中她看見廣場巨大的LED顯示屏上正在播放著《還珠格格》。其實，花朵也總是在想如若當年對父母不妥協，那麼現在走在他身邊的人會不會是自己呢，可偏偏她選擇了順從，因為不是每個人都像小燕子、爾康、永琪他們那樣，為了愛情可以鬧得眾叛親離，生活不同於小說，更不是瓊瑤劇。
    花朵的內心有波瀾湧起，又迅速平靜如水。
    （本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