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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年的冬天依然很冷,即使是在這種終年不見陽光的地方,也能看到和淒慘陰暗的環境毫不相稱的雪。
    四周布滿了似有似無的迷霧,好像是沒有盡頭的一方土地,視線的盡頭,隻有黑暗。
    這樣的地方見到雪,反而很是突兀。薄薄的一層鋪在地上,倒像是一麵鏡子,隱約現出一個模糊的影子。
    純黑的衣擺上繡著金色的繁複花紋,每一道花紋,都像是有生命的細蛇一般,恍惚間在黑色的背景下遊動。層層疊疊的衣衫掃在地上,卻絲毫佛不去一片雪花。
    男人緩緩的睜開眼,露出琥珀色的妖異雙眸,貓科動物一般的瞳孔,仿佛死人般冰冷的沒有一絲生氣,空曠得什麼都容不下。一頭夾雜著暗紫的銀色長發,隨意的用純黑的發帶纏著,慵懶的垂在肩上,散在沒有一絲雜色的衣襟上,格外顯眼。鼻翼輕輕的動了動,仿佛在確認什麼一般,在一片虛無的空氣裏嗅著什麼,雙眼也不知不覺微微眯著。
    一陣輕微的腳步聲傳來,原本空無一物的黑暗中,現出了一座豪華的宅院。木製的房屋處處雕花,每塊木板都散發著怡人的奇異香味,攝人,又危險的濃香。男人聽到身後的開門聲,卻也不轉身。優雅又沉穩的聲音小心翼翼的說:“國主,雪下大了,還是回去的好。邊界向來不太安穩,待久了,怕是有些不長眼的妖怪來叨擾。”
    男人的唇角微微一揚,冷笑一聲,“若真有誰這麼不長眼,倒也正好清理國境。”說完,便轉身朝門走去,經過門邊時,又皺著眉對站在門邊的人說道:“這些天霧裏的氣味更濃了,子華,去查一下。”
    那種味道,他知道自己以前從沒聞到過,但不知為什麼,那陌生的味道,似曾相識的在他心裏撩撥著什麼。這種感覺,讓他很不自在。
    門邊低著頭的男人抬頭看了一眼被他喚做國主的人後,又低下了頭,“是,國主大人。”
    銀發男人聞言便徑直進了敞開的暗黑色雙開木門。隨著男人的腳步聲,一扇扇鏤花木門齊刷刷的一層層打開。男人走到最後一扇門前,沉重的大門也自動打開,一片暗紫的霧氣中,隱出兩排人影。
    整齊的跪在地上的男女,各個容貌妖豔俊美,衣著華麗,彎著腰,雙手扶地地低垂著頭,同時用空靈的聲音說道:“恭迎國主大人!”
    他們口中的國主,依然半閉著眼睛,不屑的繼續向前走著。這些妖仆本來就不值得他看一眼。
    銀發男人踏上台階,走進內室,隨手一揮,站在門邊侍候的兩個妖仆就知趣的像煙塵般消散了。
    男人直接躺到了白色的狐皮座椅上,修長白皙的看不出骨節的手指間也不知何時出現了一根純黑的木製鑲金煙鬥,在指間隨意把玩著,並不時把煙嘴送到嘴邊,吸一口後吐出紫色的煙霧。眼睛隨意的看向門邊,那個叫做子華的男子已經站在門旁,“國主,西溟又派人過來了,這次是個等級不高不低的妖怪,正在門外等著呢。”
    “那家夥倒挺有耐心的,這麼多次了也不嫌煩。叫進來看看吧。”男人說著又吐出一團煙霧,嘴角彎起輕蔑的弧度。
    話音剛落,一個男子便出現在了男人眼前。雖然隻算個普通妖怪,但也相貌俊美。男子就這樣站著,也不下跪,直接開口道:“西溟玄王派在下來請玄異殿下歸宮,還請玄異殿下準備啟程吧。”
    區區小妖在國主麵前卻不下跪,站在一旁的子華都不禁皺眉,正想打斷他的無禮舉動,長椅上的國主玄異卻開口了。
    “我常夜國國主好好的待在自己的國家,為何要去西溟?怕是你傳錯了玄暝的話吧。”他要的東西玄異怎會輕易給他,從五百年前起,那就是他玄異的東西了。玄異的臉上露著微笑,卻透著股滲骨的寒意,讓人猜不透他的心思。
    “這是玄王的意思,在下和您,怕是都不能違抗的。”男子似乎絲毫不畏懼這個高高在上的男人,語氣裏似乎還透著不滿,不滿這個男人直呼玄王的名字。
    玄異麵無表情的看向子華,微微的閉上了眼睛,顯然是有些倦了。
    子華看到玄異緊閉的雙眸,便會意的將西溟的人帶了出去。那男子倒也老實隨他出去了,雖然他不想輕易離開,但玄王早交代過他“不要自不量力”,他也隻能照著玄異的意來。
    子華將男子帶到玄關,一路上連看都懶得看他一眼,那男子倒是大膽的打量著這個讓見過無數美男子的他都驚異的美貌男人,甚至比西溟那些血統高貴的大妖怪都好看幾分。
    草草打發掉了西溟的人,子華看著諾大的庭院,眉頭不禁皺起。他招來四個妖仆,吩咐他們把那男子走過、碰過的地方,都好好清理一遍。
    吩咐好之後,子華又看向門外,一片迷霧,望不到盡頭,一絲陌生的清香在鼻翼繚繞,仿佛在預示著,什麼的到來……
    妖界從來就沒有陽光,有朝夕,有四季,卻沒有晝夜。何時何地,都是一片漆黑,霧色彌漫,沒有盡頭。低等的妖怪居無定所,四處遊蕩,處於最底層的妖怪,往往沒有理性和智慧,就像人界的蟲蟻一般。而處於最頂層的,都是上古時期便開始延續血脈的大妖怪,就像人界的皇親貴族,通常都有各自統治的國土。現在的妖界,血統純正的大妖怪已所剩不多,西溟王玄暝,就是處在妖怪頂端的妖界霸主之一。
    躺在狐皮長椅上的銀發男人——常夜國國主玄異正麵無表情的把玩著手中的黑色煙鬥。他的身邊圍坐著四五個絕美的女妖,各個妖嬈嫵媚,濃妝豔抹,身上各色的紗衣輕盈飄逸,白皙曼妙的身體若隱若現。這些都是他養的女妖,當然也隻是冰山一角,用處自然是隨時隨地服侍他。
    深褐色的木門被輕輕打開,一臉陰霾的子華出現在玄異眼前。玄異看也不看他一眼,揮手趕走身邊的女妖。
    子華低著頭輕聲說道:“國主,我今日已去查過您交代的事情了。最近,城中有些奇怪的謠言,您說的事情或許與這謠言有關。城中的妖怪們都聽說,七月七日,上古妖怪月邪的妖具月戟將再現妖界,且降世之地,就在常夜國都。雖然這謠言並不可信,但是各色心懷叵測的妖怪還是從四界趕來,所以現在的國都聚集了許多來自各地的不同等階的妖怪,甚至,還有些四處作亂的妖魔潛伏在國都。”
    子華說完便抬頭看向玄異,隻見玄異低垂著頭,看不清他臉上的神色。就在子華打算繼續開口詢問時,卻聽到了幾聲壓抑的笑聲。玄異看向子華,臉上掛著笑容,正嗬嗬的笑個不停。子華被這樣的國主驚得忘記了言語,笑聲卻戛然而止。玄異舉起自己的右臂,看著自己白皙的右手冷聲道:“你說,我的手,多久沒沾血了?嗬嗬。。。。。。”不帶一絲感情的語氣裏,分明透著無法抑製的興奮。這樣的國主,子華隻在五百年前,玄異剛剛出現在常夜的時候見過,那時的玄異渾身是血卻笑得那麼燦爛,高傲的身軀顫抖不已,興奮的顫抖。
    “今天就是七月七了,難不成要難得的熱鬧一次了?這五百年,我都無聊的要死啊。。。。。。會有多少人來送死呢?”玄異微笑著對子華說道,“我今天倒是要出去看看,你就待在這裏吧,不用跟著了。”說完便起身朝門外走去。
    “國主!這隻是謠言,不必相信,國主還是不要費心的好。”
    “我幾時說我相信月戟現世了?隻是出門逛逛,若是有機會,正好回憶一下五百年前的自己。那時候,可比現在自在多了。”
    五百年前的國主。。。。。。怕是誰都不願意再看到的吧。。。。。。
    子華追出門去,可是玄異早已消失在霧色中。
    妖界的都城與人界的無異,各色店鋪應有盡有,隻是出入其中的都不是人類。
    玄異站在遠離國都的妖穀,若有所思的看著彌漫著黑色雲霧的天空。那種滑稽的謠言他自然是不信的,但不知為何,心中卻有種抑製不住的興奮,仿佛他一直都在等著這一天。明明沒有目的地,卻奇怪的來到這個荒無人煙的妖穀。
    現在大約是子時,霧氣濕沉,幾絲風吹來,玄異清清楚楚地聞到了那令他不安的味道,似乎比前幾日的更為濃烈了。
    從四麵吹來的風漸漸變得猛烈,味道也越來越濃。穀周的數座山峰上,一片黑霧中,無數雙眼睛反射著藍綠的光芒,陰森的盯著中心的銀發男人。
    男人的鼻翼微微動了動,四周妖氣很濃烈,各族的味道都有,看來來的不少,起碼也有百萬以上了。這些異國妖怪都有意無意的圍成了一個圈,將男人包圍住,一些高等階的妖怪圍在最內層,玄異能清楚地聞到這些大妖怪散發出的妖氣。
    看來這些妖怪已經來了有一些時候了,各個蠢蠢欲動的樣子,一把把刀劍在夜幕中閃爍成一片星河。四周幾個妖氣很強的妖怪開始向玄異逼近,包圍圈越來越小。玄異輕笑一聲,緩緩舉起左手,片片銀光開始在他指尖聚集,他邪魅精致的麵孔在這銀色光輝的映照下妖豔異常。就在四周的妖怪已經舉起妖具向男人衝來的時候,天空突然現出一道光柱,像是一把金劍擊穿了這個終年不見日月的異界空間。
    玄異也停了下來,眯起眼睛看向空中。所有妖怪都充滿期待和幾絲畏懼,那突然出現的異樣光芒,很可能就是他們等待已久的上古神器,萬年一現,得者為王,誰都不想錯失這次良機,隻能靜靜的等待著,連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光柱直射到地麵,耀眼的仿佛能穿透地表。光芒漸漸變暗,不再那麼刺眼,這次所有妖怪都清楚地看到一個白色的身影隨著光柱逐漸下落。就在那白影落到半空的時候,開始有幾個大膽的妖怪騰空而起,向那白影奔去,想先下手為強。幾雙青色的獸爪幾乎要同時碰到那白色的緞帶,突然一道白刃落下,幾聲痛苦的叫聲同時響起,三四隻魔物滿臉猙獰的落回地麵,幾隻帶血的獸爪也應聲落下。
    玄異一把抓住那白色的身影,飛濺的血一滴也沒落到那層層白衫上。拉近一看,果然是個人,一個臉色蒼白,雙眸緊閉的男人,一頭墨般的黑發散亂的灑在肩上,穿過玄異摟著男人腰的右手。
    一黑一白的身影緩緩落至地麵,四麵的妖怪一個接一個的開始攻向玄異,沒人願意放過近在眼前的寶物。玄異連頭都不抬一下,一直低頭打量著懷中的男人。幾把銅色巨斧同時揮向玄異,修長的手隨意一揮,幾道月牙般的白色光刃從玄異指尖飛出,穩穩地接住所有來勢洶洶的攻擊,不費一絲力氣。
    數百隻妖怪一哄而上,隻需幾道光刃便清理得一幹二淨。一把巨劍直直刺向玄異,玄異正要揮動左手,對方卻狡黠的一笑,快速改變方向刺向了玄異懷中的男人。玄異一驚,來不及再施妖力,將男人向後拉的同時直接伸出左手去擋。一道血痕劃破玄異的左手,向後退了半步,玄異悠閑伸出舌頭舔了舔滲出的幾絲血跡,低頭看了看男人依舊緊閉的雙眼,“嗬嗬”笑了兩聲,抱緊男人輕輕騰空而起。一圈白光從他腳底暈開,向四周擴散開去,隻一瞬,所經之地,便什麼都破碎成白光散去,連一滴血都看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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