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先前挑起事端的幾位少年皆是紈絝子弟，平日裏隻會走馬章台，又哪裏是勤學武藝的白珝的對手？將其中三人打倒在地後，隻有一人還完好地站在一側。白珝沒有再出手，反倒原地不動，目光冷冷地落在匍匐於地的三位少年身上。他麵容平靜，於不動聲色間自帶一股威嚴，鎮住了剛剛還在看熱鬧的人，天香樓瞬時又安靜下來了。
    言珺琬負手於後，一副看戲的模樣，唇角揚起時，冷意不掩。
    “嘭！”重重地落地聲驚了眾人。原來竟是剛剛站立的少年被白珝嚇得腿腳發軟，不禁癱在了地上。
    起初眾人還未明白，待到麵麵相覷後，不約而同的爆笑。
    “就這模樣還指望你們守大雍邊關！”一人拍欄杆大笑。
    “哼，無知小兒，隻是吹牛皮厲害！”一老者撫著胡須不屑地道。
    “哈哈……”
    “哈哈……”
    “你瞧，你瞧見了沒，”樓上的蘇公子已是不亦樂乎，大力地拍上自己好友的肩膀，朗聲道：“乖乖，我還是第一次見到這麼慫的人，笑死我了！”
    白衫少年不著痕跡地皺眉，眼底滑過一閃而逝地厭惡。想那白珝剛剛被揍得倒地不起，卻還是咬緊牙關沒有一絲服軟，沒有說過一句軟話，更沒有卑躬屈膝。這樣子的凜然傲骨，他著實欣賞不已。
    “什麼東西，竟然還敢小看我輔國公府？”站在寒煙身後的女子憤憤不平地道。
    “郡主麵前還敢放肆。”寒煙小聲叱責那婢女，又對著言珺琬拱手道：“小婢胡言亂語，請郡主責罰。”
    言珺琬倒是欣賞那女子，輕輕搖頭以示無礙。看到這邊已經處理得差不多，她便指著白珝的小廝，對寒煙吩咐道：“這個東西，就不要留在輔國公府了。”
    “這……”寒煙為難地看了一眼白珝，白珝背對著她，她一時不察他的喜怒，隻得硬著頭皮道：“稟郡主，此人是少爺的伴讀。”
    “郡主饒命，郡主饒命……”那小廝聽聞昭華郡主要處置自己，立刻又如搗蒜一樣磕頭不止。
    “少爺的伴讀？”言珺琬抬眸瞥過白珝，不容置喙地道：“既然是陪著少爺讀書，竟然不知‘忠、孝、仁、義’為何。主子被欺，此人竟不以身護主，這種奴才留在少爺身邊有何用？他人汙辱國公府，此人竟毫無反擊之力，國公府留此人何用？區區一場吵鬧，竟已是跪地哀哭不止，如此膽小怯懦，白家軍留此人何用？”
    “我也告訴你們幾個，”她轉而看向寒煙幾人，道：“輔國白氏，百年榮譽，容不得你們糟蹋。是國公府的人，就拿出真本事，是白家軍的人，就先要有血性。國公府不養廢人，白家軍不出孬種。”
    一席話，鏗鏘有力，蕩氣回腸。有誰能想到這些話會是出自一個十歲女娃的口中。
    輔國白氏，百年榮譽，不容糟蹋。
    不貪生，不怕死。白氏的榮光不容糟蹋。
    不戀名利，不求富貴。白氏的氣節不容糟蹋。
    馬革裹屍，護我山河。白氏的流血犧牲不容糟蹋。
    震驚的不僅有白府的人，還有天香樓裏的所有人。
    “她真的還未及笄嗎？”蘇公子揉揉自己的眼睛，不敢置信地注視著樓下立於中央的嬌小女娃，“這等氣勢，可將你我二人比下去了。”
    白衫公子沒有反駁，點頭讚同。的確，這等氣勢驚人。從剛剛他就詫異，明明是無憂無慮的年紀，為何言談舉止間，卻又這般老練沉穩？先是明讚暗貶，讓一群紈絝子弟啞口無言，接著就是明問暗激，成功讓白珝恢複生氣，再然後就是明告暗警，震懾全場。這等縝密，若非高人指點，對一個女孩來說實在是不可思議。這樣的年紀，就已有了這樣的思緒，的確不可小覷。他在心底泛起了一股懷疑。可是……
    這一刻，他的眼前仿若飄過漫漫黃沙中那獵獵軍旗下淡看生死的軍隊，以及那句震撼人心的……
    熱血何所在？在我大雍白家軍。
    四名女子似有淚光閃現，紛紛拱手，齊聲道：“是。”
    言珺琬一甩手，又道：“扶少爺去醒酒。”
    “是。”寒煙走上前想要扶著白珝，白珝卻一揮手製止，自己踉踉蹌蹌地走到了言珺琬麵前，四目相對，白珝僅搖頭，僅以二人可以聽見的聲音，道：“當心。”
    她輕鬆揚笑，點頭示意。
    見白珝走出天香樓，言珺琬終於可以找這幾位少年算賬了。她手握馬鞭，敲在自己的手裏，雖是閑適自娛，卻又是無聲寒意。
    許久，她狀似無意地以馬鞭指著離她最近的少年，問道：“你是誰家的龜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