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雅座一時寂靜了。
    “你……你說什麼？”蘇公子不信似看向他，“你說你要帶走白珝？”
    “是。”白衫少年輕輕抿口酒，回答道。
    “公子……”安錦為難地看著他，實在不知他家主子到底在想什麼。白珝盡管不濟，但他好歹也是輔國公府的當家人，隻要聖旨一下，白珝可就是世襲爵位的新任輔國公了。就算聖上覺得白珝年紀輕不足以堪此大任，但是白家軍卻仍是要有白珝的一席之地的。
    “就算你把他帶走又能如何？”蘇公子道：“你能讓他重振白家的雄風嗎？還是你替他重振白家軍？阿宸，這個擔子太重了！”眼前這人重情重義，況且他曾經受恩於輔國公，斷不會在此刻放任不管。但是白家遭此劫難元氣大傷，多少達官貴人避之不及，就連白家的姻親翊王府據聞也多日未曾露麵，單憑他區區一人之力，如何可以使白家重振旗鼓？甚至一不小心還會為此殞命。尋思至此，蘇公子明確否決他的提議。
    “在我的身邊，何須他披掛上陣？”白衫少年自有打算。
    “你……”蘇公子突然明白過來了，試探道：“你是想為白家留一絲血脈？”
    “想來白老夫人應該和我的想法一樣。”白衫少年輕道。雖然剛剛回京，但是他早已有耳聞。白家公子成了白家唯一活著從戰場上回來的人，於是風言風語漸起，世人皆罵白珝貪生怕死，辱沒白家。這幾日，他聽說白珝夜夜買醉，參他的折子已經如雪片一樣飛到皇上那裏。可一向家教謹嚴的白老夫人對白珝不聞不問，想來夫君子女皆戰死，已經傷透了老夫人的心，她又怎可再將自己唯一的孫子推向戰場？也許在老夫人的心裏，白珝越是不更事，她越是放心。
    “可如此一來，白家就徹底沒落了。他日你若行事有偏差，邊關之地再無人幫襯，你要三思而行。”蘇公子雖也不願見白家後繼無人，不想白家就連這一絲血脈也斷絕，但是他也不放心自己的摯友。疆場之上，生死相搏。稍有差池，就有可能全軍覆沒。興許今日一別，再見無期。他不敢想日後，一向爽朗的他，竟然偷偷紅了眼眶。
    “公子……”安錦剛想說什麼，就聽見樓下砸摔東西的聲音，擾了他們這一處的清靜。
    白衫少年隻消一個眼神，安錦立刻出去探聽情況。不到一刻，安錦就急急而歸，低頭對著雅座的二人道：“是白珝少爺。”
    蘇公子與少年對視一眼，彼此達成共識，紛紛起身走出一探究竟。
    樓下已是一片狼藉，四個身著錦衣華服的少年圍著素衫白衣的少年拳打腳踢，被打的少年勢單力薄，身旁的小廝一直跪地向那四位華服少年磕頭賠不是，小廝的額頭已經磕得青紫，但那幾位少年依舊不住手。周圍皆是看熱鬧的人，竟無人上前幫襯。
    蘇公子氣憤不過，欲要轉身出手教訓那幾人，卻被人攔了下來。“你……那是白珝。”
    “算了，既然想讓他離開這裏，何不讓他徹底斷了念？”他有他的考慮。他有心讓白珝遠離戰場，若是白珝不能心甘情願地和他走，那他冒得風險確實太大了。所以，他隻能狠心看著白珝被欺辱。
    “這……”蘇公子看向被打的少年。白珝已經滿身傷痕，臥地不起，哪裏還見當日意氣風發的模樣？他不忍看這場麵，難過地別過頭。
    “白家有什麼了不起，還不是被北彝打得潰不成軍！”一少年開口罵道，“你竟然還有臉回來，就一個孬種！”
    “打！”另一少年好似極為憤慨，振臂一呼，幾人又開始拳打腳踢。
    “打！”
    “打！”
    “求幾位公子，別打了，別打了！”小廝一個勁兒地磕頭求饒，淚流滿麵。
    整間酒樓充斥著打罵聲、求饒聲、哭泣聲、旁人的竊竊私語聲……
    “孬種小兒，他日讓你看看本公子上陣殺敵的威風，看看你們白家還有何人？”
    “既然公子有這等意願，何須等他日？”門口處，是一道不輕不重的稚嫩聲音。
    酒樓裏的眾人皆望向剛剛說話的人，不禁吃驚不已。
    好個精致的女娃！眾人皆暗讚道。她的年紀不過十歲左右，但是氣度雍容，她的身材嬌小，卻在瞬間比下了芸芸眾人。她終於舉步向那幾位少年走近，目不斜視，威儀天成，唇畔微勾，鎮定自若。她仿佛是從千軍萬馬中走來，一身硝煙自有從容風度，一身傲骨彰顯天成風華。
    站定之後，她並不看向白珝，反倒是對那幾位少年貌似讚許有加，開口便道：“幾位公子血氣方剛，嫉惡如仇，有幾位公子在，何人還敢小看我大雍？”
    幾人聽她讚賞，臉上剛剛的不快轉為了洋洋得意，他們沒有注意到女娃眼中的輕蔑。隻聽見她又悠悠道：“明個兒我就上個折子，請幾位公子掛帥出征，也好讓我等小兒見識見識諸位的威風，如何？”
    “哈哈，”為首的一少年率先大笑譏諷她，“黃毛丫頭，大言不慚。你上折子？真是笑死本公子了，恐怕你連字還寫不全吧。”他說完，酒樓裏的人也頓時嘲笑了起來。
    “放肆！”寒煙欲上前教訓出言不遜的少年，卻被言珺琬製止。
    她甩開禦寒的貂裘，露出垂在腰間的玉佩，那是一塊質地獨一無二、做工精良的玉佩。驚晃了眾人的眼。
    “這，這是……”那些少年中有人認出了此玉佩，“清波玉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