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I 黎明】(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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亞裏士多德從未睡著過,盡管在這茫茫黑夜。
黑夜已經持續一百年,從上一次文明的終結開始,天就黑了,從此再也沒有黎明的到來。
在這片大陸上,作為文明種子的管理員,亞裏士多德是目睹那最後一次落日的唯一的人。在他繁雜但清晰的記憶裏,那次壯麗的落日持續了一年之久。整個天空在泛紅的夕陽的餘暉照耀下,宛如一幅暈開的水彩畫,顯的淒美而壯觀。亞裏士多德望著這絕美的夕陽之景,心中滿懷悲傷。又一個文明終結了,又一次太陽要落下了,又一個漫漫長夜要來臨了。亞裏士多德將很長時間感受不到太陽帶來的溫暖,麵對的,隻有孤獨與寒冷。
太陽似乎永遠不會落下,但太陽終將落下。
持續了十二個月,這片大陸終於陷入了黑暗。亞裏士多德長歎一聲,閉上了自己的雙眼。
他沒有睡覺,
我們說過,他從未睡著過,盡管在這茫茫的黑夜。
陷入黑暗的這片大陸,叫聖召羅大陸。整個大陸是一個整體,也就是人們通常所說的“泛大陸”。然而大陸的最南端,海洋之上,卻形成了一個孤立的小島。小島十分荒涼,荒草叢生。整塊島嶼上,隻有一間破爛的小茅屋,那便是亞裏士多德的住所。
這是管理員的世界,保存文明種子的地方。
自聖召羅大陸誕生之初,文明種子就貯存在這個地方,它們是聖召羅大陸的光明與希望。
是的,
光明與希望。
作為文明種子唯一的管理員,亞裏士多德目睹了無數次文明種子的播撒,見證了無數文明的興起與衰亡。在那些文明覆滅後的漫漫長夜裏,他一邊數著文明種子的粒數,一邊回想著曾經溫暖陽光下的輝煌的文明,獨自品味著那無盡的孤獨與蒼涼。
沒有不滅的帝國,
沒有永恒的文明。
現在,還剩下一粒文明種子,
也就是說,還可以開啟最後一個,
終將覆滅的文明。
“老弟,在想什麼呢?”
一聲高調的喊聲響起,使亞裏士多德睜開了自己的雙眼。他的麵前,站立著一個矮小的人。那人小小的掌心裏,燃燒著一團旺盛的火焰。這旺盛的火焰,照亮了他布滿皺紋的臉,他的蒼白而醜陋的臉。同時,也照亮了聖召羅這個黑暗世界的一點點,一點點。
是斯芬克司。
亞裏士多德伸出了自己的右手,輕輕握住了斯芬克司的左手。
枯瘦、幹癟、冰冷的一隻手。
“您好,”亞裏士多德微笑著說,“‘DEMONS’的執劍者,斯芬克司,歡迎您。同時也要感謝您,給我帶來了久違的光明與溫暖。真不可思議,您還活著。”
“沒錯,我還活著。”斯芬克司苦笑了一聲,坐在亞裏士多德的對麵。
“老弟,你知道。要不是我的心理承受能力較好,你又給我做過許多心理疏導(相信你對其他執劍者也這麼做過),我也會像其它執劍者一樣,在目睹自己創建的文明覆滅之後,用那把代表無上權力與榮耀的劍,揮向自己的脖頸,給劍身留下一片血霧。”
“但,您沒有。”
“是的,我沒有。我很幸運,我活了下來,並成為了一個文明記錄者,講述者。經過多年的奔波,我搜集了眾多資料,終於彙編成一部《聖召羅通史》,足足有十二卷,厚厚一大本!”斯芬克司略帶驕傲和自豪地從自己的黑長大衣中掏出一本綠皮大書。那本書,真的很厚,很厚。
“祝賀你。我想知道,還有其他執劍者活著嗎?”
“隻有一個,他是一個堅強的人。”
“是誰?”
“第七代文明的執劍者,君士坦丁。”
“原來是他,”亞裏士多德低聲輕歎,“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他創造了一個存在時間最長,且最為輝煌的文明。”
“一切都已成為過往了。”
一段很長的沉默,在一片小小的光亮中。
很長一段時間後,斯芬克司緩緩說道:“你還能感覺到光的存在嗎?老弟?”
“是的,還有那麼一絲絲的溫暖,那是你的火焰吧?”
“不……”
“那,是什麼?”
“是黎明。”
“什麼?!”亞裏士多德猛地睜開眼,努力望向遠方。
但見遠方,太陽已經跳出了地平線,照耀在海洋之上。
黎明到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