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哎哎！族長族長，等等我嘛。」
    夢境中，河水潺潺，一個青年穿著白色袍子追著一個高大男人在河邊前行，兩人並肩，男人一身鎧甲，戰麾暗沉樸實，幾乎高那個青年兩頭。
    「蚩尤！我是，真的，真的好喜歡你嘛，一看見你我就覺得開心。」
    南宮卓在夢中呆呆佇立在那處草地上，看著兩人的背影，他不是第一次夢見這個青年了，但是他卻有直覺，這是重華故意給他看的情景。
    他感覺得到，重華真的很喜歡那個叫蚩尤的男人……或者說，是昔日的厲九霄？夢裏，重華雙目澄澈如星辰，麵容俊秀，確實真的像其他人說的那樣，十分好看，看著蚩尤的眼神閃閃發亮，都是真誠的戀慕。
    「我聽說你打勝仗了，好厲害啊！哎哎，給我說說，你怎麼大勝的？」
    「……讓我安靜一會兒。」那個男人盤坐在大樹下，兩人再說了幾句什麼，隨即畫麵模糊了。
    再下來眼前情景凝結，南宮卓發現自己卻站在一方竹樓之下，一個妙齡少女一頭烏發，掛著銀頸環和銀鎖，蹦蹦跳跳從樓閣撲下來，撲到樓下等候的一個披著鎧甲的男人懷裏。
    「離離等你好久啦，是不是去練兵了？想你……」
    南宮卓的眼神怔住了，他認出來了，那個男人是蚩尤，卷曲的烏發，高大的身軀披掛鐵甲和戰麾，堅實手臂上刺著剛勇的圖騰，脖頸上掛著烏木串珠和白骨。
    他看著蚩尤和那個少女低頭說話，臉上第一次有了微笑，那是蚩尤和重華在一起從來沒有過的笑意。
    南宮卓心中一疼，他本以為蚩尤說的是托詞，結果，對方卻確確實實有了喜歡的女子。那重華呢，重華怎麼辦？
    嗩呐的聲音和排鼓聲在部落裏彌漫開來，他眨眼的瞬間，麵前的部落房屋間瞬間掛滿了紅色綢緞，歡聲喜悅，南宮卓看見那個少女一身銀飾，滿臉欣喜，穿著盛裝被一堆少女圍繞周圍，臉色燦爛如雲霞。
    「——重華，求你救救她，你是天女之子，必定有救她的辦法！她采藥時被毒蛇咬傷了……」
    「蚩尤大哥。」
    天光乍變，喜悅場景煙消雲散，一方幽暗的神殿裏，青年坐在神座上，白皙的臉漠然看著緊緊抱住少女的蚩尤，居高臨下的俯瞰著。
    「我救她可以，但是，蚩尤大哥必須離開她，跟我在一起，這是，我的條件。」
    “對，我當時就是這麼告訴他的。誰沒有私心呢？誰不想跟喜歡的人在一起？”重華的聲音從身後鬼魅般響起，南宮卓一回頭，正撞上了那青年仇恨而滿懷哀傷的眼睛。
    “他答應你了？”南宮卓覺得自己的聲音在夢中有些顫抖。
    “他太愛那個女子了，所以他答應了。”重華嗤笑道，輕輕按住南宮卓的雙肩：“自此之後，我留在他的部族裏，為他療傷，為他的族人治病，讓他的族群五穀豐登，健康長壽，但是，他從來沒有喜歡過我。”
    但是，厲九霄的態度明明不是這樣……！？南宮卓剛這樣想，麵前的情景卻又有了變化。
    「蚩尤大哥，是他讓你和我分開的嗎？我們不能一起走嗎？」
    「這是為了部族，他讓部族興旺，我必須履行族長的責任。」
    那個少女正在哭，哭得梨花帶雨，她撲在男人的懷裏，憔悴了許多。
    「我沒有愛過他，至始至終，我的心裏隻有你一個人……」
    月光如銀，南宮卓看見重華佇立在神殿的陰影下，黑發柔順垂落，雙眸怔怔看著兩人的方向，臉色慘白得像是幽靈。
    南宮卓心疼欲裂，忍不住道：“……他如果不愛你，你應該放手啊？！你那麼好看，你完全可以找一個比他好得多的男人，你可以離開人間，愛得這麼辛苦，你為什麼要這麼……”
    “在我聽到他說那句話的時候，我就放手了。”他感到重華的眼淚落在了自己的肩膀上：“我放手了，我離開了人間，再然後……那場戰爭就開始了。”
    “他太善戰了，剛勇猛悍，無往而不勝，直到涿鹿之戰……我最後見了他一麵，騙他喝了鴆酒，他昏睡過去，我托好友將他帶離人界，然後我……”
    “然後你，幻化成了他的模樣，披掛上了戰甲？”南宮卓心中絞痛，他靜默的接下後半句話：“你替他……”
    “我替他被斬首了。”重華開口，他清俊的麵容漠然無情：“我被五馬分屍，我的身軀被分散埋在神州各個角落，頭顱則被就地埋下。我吞了定神符，所以，哪怕被分屍，我也沒有當場現出本來的模樣。”
    “你……”南宮卓說不出話來，這是這樣決絕又固執的愛，他心痛如絞，仿佛重華的心律與他有了共鳴。
    “我就是你，你就是我，南宮卓。”重華捧起他的臉，四目相對：“他從來沒有喜歡過我們，他隻是歉疚，歉疚我為他而死，他不會愛上我，更不會愛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