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做，真的不會太過分了？”空寂大殿，南宮卓狐疑的聲音低沉蕩開，他皺緊眉關。
    “魔自然是花言巧語，哄騙於人的。放心，我們羅浮派講求眾生平等，當然會好好教化他。”淩玄佇立在高大的神像下，將那一枚丹藥托在掌間。
    “魔多狡猾，因此要以你為藥引，這是仙界取來的丹藥，去穢拔濁，他一旦呆在你身側，就能散去他身上的魔氣。”淩玄補充道，溫和撫了撫南宮卓的側肩：“你是為他好，明白嗎？這樣下去，他惡貫滿盈，再入不了輪回，隻能徘徊三界，成為喋血好殺的怪物。”
    “我想問……”南宮卓皺緊眉關，他想起厲九霄前夜緊緊擁住自己的懷抱，半刻才迫切道：“人……人到底怎麼會成魔？墮入魔道？凡人如何會變成……”
    “但凡以人身成魔，乃是墮入邪道地獄，使蒼生血流成河，亦毫無悔意。”淩玄聲音森冷：“佛家慈悲，就連殺人無數的凶徒，放下屠刀立心向善，亦可被超度，然而一旦墮入魔道……”
    “便是以身沐血，屠殺千萬生靈，萬劫不複之舉。要以此身墮入魔道，必是凡人間強者中的強者，偏偏墮了邪道，無法再入輪回，隻能徘徊三界。”
    “可是他入魔已經……已經很久了。”南宮卓猶豫幾分，他打不定主意是不是要相信麵前的男人：“還能……再救他回來？”
    “立心向善，掌教自然會收他入門，從此你可以和他一起在羅浮山中修行，百年後一同飛升，豈不是很好？”淩玄笑了笑：“你隻需吞下丹藥，他一旦接觸你便會消去幾分魔氣，久而久之，魔氣被山中清氣蕩滌，自然慢慢轉向正途，這需要很長的時間。”
    南宮卓握住那枚丹藥，踱出大殿，他沒把丹藥吞下，隻是塞進衣襟，皺眉琢磨淩玄說的話。墮入魔道還能有救？厲九霄會再次褪去魔性，成為和他一樣的凡人？
    其實，他很討厭這些正派中人說話的語氣，正就是善，魔就是惡？如果不是二年前他被食骨血的夜叉王救到夜叉國，他早就已經死了。雖然厲九霄跋扈好鬥，但卻沒有真正傷過他，反而處處護著他。
    他關心的是，淩玄說的那些方法是不是真能幫助厲九霄恢複過來，可是，厲九霄本人，是否真的想回複成人類？他想不透，隻把藥丸塞在衣內，想見機行事。
    他下山回到草廬，手裏還握著厲九霄給他的利劍，半路在山腳卻碰到幾個蹦蹦跳跳的苗族少女，原來羅浮山與南疆斜斜由岩峰接壤，當地不少黑苗山民時常穿山采藥，與羅浮山弟子相處融洽。
    “漢家小哥哥！”一個俏生生的小少女遠遠看著他揮了揮手，一堆女子笑嘻嘻的朝他揮手，手腕上套著苗家明晃晃的銀鐲子。
    “……喲，你們，你們好。”南宮卓被一堆少女圍了一圈，看她們都盛裝打扮，竹簍裏裝著滿當緞子水果糕點，忍不住好奇問道：“你們是在過節？”
    “這小阿哥長得好秀氣。”一個少女仰頭看著他，嘻嘻笑了：“咱們過的是九皇節，祭祀九黎神廟，你忙不忙，不忙跟姐妹們一起去玩呀！”
    “九黎……九黎！？”南宮卓想起什麼，他被那幾個少女拉拉繞繞拉下山道，穿過蜿蜒小徑，心裏有點蹊蹺，連忙追問：“你們知道九黎族的事？”
    “九黎是我們的老祖先喲，要燒高香，還有吃齋的。”一個少女嗓音軟蠕，帶著婉轉的苗音：“蚩尤大神你知不知道哪？今天蚩尤廟有戲看，可好看了，就在山腰那裏，小哥也去耍耍？”
    南宮卓左思右想，這些苗民看起來對九黎族有些了解，說不定還能知道點什麼，厲九霄又一時不在，趕緊享受點清閑，跟著那些少女下了山道，來到一方林木幽深的岩台之上。
    那神廟屋簷翹角如勾，金鈴經幡密密掛在兩邊大樹上，不少苗民在廟門口禱祝求神，一方篝火燃在平台中央，不少男女正圍著火堆起舞飲酒。
    “喏，阿哥你看，那是我們族內祭祀的蚩尤大神的神像，威風八麵，三頭六臂，很厲害的哩。”其中一個叫多瑪的少女笑吟吟拉他到火邊，給他遞來皮囊酒：“你瞧瞧看，別處看不見的。”
    南宮卓定睛看去，那方黑麵威武的高大神像正立在祭廟正中，足踏黑豹，披著鐵甲，亂發如蛇，身周環繞著雲霧經幡，煙霧繚繞。
    “阿爹跟我講故事的時候說，若不是黃帝與炎帝聯合舉兵，蚩尤大神肯定在涿鹿能贏的。”多瑪撅嘴道，和幾個少女嘻嘻哈哈：“他是個大英雄，厲害的大戰神！”
    “喂，你在這裏做什麼？”一個不耐煩的聲音從後傳來，南宮卓剛還想多問問那少女九黎族的事，就被拎著後脖子又扯了回去。
    “你跑哪去了？”他看到厲九霄的臉，反倒鬆了口氣：“他們在辦廟會！你又不在，我來這裏逛逛，你也玩玩？”
    “祭奠已死之人的儀式，有何趣味。”厲九霄冷哼一聲，扯著他就往回走：“回大殿附近，我找到神兵的下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