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二十一】離去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2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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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一)
    黑色的車停下,沈家平抬頭看了看天和樓。
    這種事情還是越早斷清越好,畢竟他們並不是在這裏久留的,雖然慕容灃的名號也管用,但也免得日後惹是生非,於是去買了包煙,就直接回去。
    “別死鴨子嘴硬了,讓他們安安生生的,一句話,啊?我求您一句話?”李探長看蘇明遠兩手被繩子高束,低垂著頭,身子也不住的晃動,“你說你一個文弱書生,扛不住,”
    “按著你們的規矩來吧。”蘇明遠過了好久才閉上眼,說出這麼一句。
    “嘖,你看,我這也是沒辦法,哎!你們好生招待著,這可是貴客!”李探長把鞭子扔到一個警衛員的手裏“讓他喊的大聲點,為的啥啊,嚇嚇那幫學生。”
    “是。”警衛員一個立正,鞭子往地上甩上一聲,“得嘞您那。”
    蘇明遠嗤聲一笑。
    趴在囚欄邊上的學生讓後邊的人都安靜下來,幾十人靜到落針可聞,卻也隻聽得見囚室裏鞭子落下的呼嘯聲和撕裂聲。夾雜著警衛員叱罵的聲音。
    “事情都辦好了麼?”慕容灃仔仔細細審查著每一幅喜字,背對著沈家平,“你看看,這幅有些歪了。”
    “恩……歪了,讓他們再貼,哦,我交代過了,不過他們怎麼辦事我也沒那個權利多問。”
    “要是動他一根汗毛,就真是太不給麵子了。”
    “蘇小姐休息了麼?”
    “還睡著呢,累壞了。”慕容灃拍了拍手上的土,“你歇歇吧,也跑了一天的腿了。”
    “哎……”沈家平點點頭,轉身離開了。
    “怎麼心裏頭毛毛躁躁的……”
    不過初為人父的喜悅還是占據著上風,春風和煦,盡管是一天的喧鬧與抗爭,一場桃紅色的春風似乎也能帶走些什麼。院子裏的桃花掩映著月光,等蘇櫻這檔子完了,再去接他。
    “沛林。”程謹之的聲音這幾天格外沙啞,“明早要舉行儀式麼?”
    “可以晚點,我怕她休息不足。”
    “既然有所安排,那你又惦記著誰呢?”程謹之攏了攏月白色旗袍,“帶這麼多女人,會拖你的後腿的。”
    “多幾個像你這樣的也不錯啊。”慕容灃難得心情好,也願意哄著程謹之多說兩句。
    程謹之轉身要走:“如果放心不下,那就盡快去解決,免得晚上睡不好。”
    “知道了……”慕容灃回頭衝她一笑。“謝謝。”
    第二天,蘇櫻一睜眼就是一屋子的豔紅映入眼簾,慕容灃站在窗前,紅紗撫著他的軍裝,蘇櫻一時愣神,也沒去打擾他,直到慕容灃轉過身來“你醒了?”
    “恩……你在那看什麼?”
    “桃花,開的真好看,奇怪了,人間四月芳菲盡……這都五月了。”
    “是啊,也許是人伺候的好吧,又也許是今年天氣好。”
    “我去看望一位朋友,要走了。”慕容灃輕吻下蘇櫻的麵頰。
    “恩,外麵亂,小心些。”
    慕容灃走進牢房的時候,已經是下午黃昏時。探長鑽在前頭給他帶路,不時點頭哈腰,客套溜須兩句。
    “你們這裏有位姓蘇的老師,我要見他。”
    “呦……慕容少帥,您提的那位叫蘇明遠吧?那小先生不知好歹,就讓人給了點小罰。”
    慕容灃步子霎時停住:“什麼。”
    “用的鞭子,別的都沒敢用。”
    “在哪。”慕容灃審視著四周,學生叫罵的聲音也越來越大。
    “您走這邊。”李探長一個請,手拉開一扇門。
    慕容灃怔怔的往蘇明遠身邊移,沒想到過,倒在地上,身下一片血跡模糊的人會是蘇明遠。
    伸手攔過蘇明遠軟下來的身子,嘴角傷口淌下來的血已經幹了,貼在蒼白的皮膚上。
    “不是交代你們不許傷他麼。”慕容灃隻覺得自己的火氣蹭的衝上頭頂,全身的血和肌肉都凝固著緊繃著,“這又是怎麼回事,給我解釋。”
    “這……沒說不讓啊——”
    “混賬!”
    慕容灃手裏提著帶上探長臉上新血的鞭子,李探長被活生生的抽開三步遠,不可置信的捂著自己的頭,嘴裏嗚嗚叫著,臉上皮肉綻開淌下來的血順著手進了袖子。
    “如果不是他傷勢嚴重,真恨不得現在就親手把你千刀萬剮。”慕容灃手裏的鞭子劃著李探長的傷口,疼得他嗷嗷亂喊。“這筆賬,日後加倍算——滾!”
    “是——是!”
    慕容灃看著李探長捂著臉連滾帶爬出了囚室,才轉身走回來,抱起蘇明遠,“明遠,回家了。我帶你去看大夫。”
    蘇明遠的睫毛微顫,眼皮扯開一條縫,眼珠毫無生氣的對著慕容灃“你是為什麼生氣……”
    “別說話,你身體一向弱,這次恐怕要大病一場了。”
    “隻是因為他無視你的命令。”
    “你——!”慕容灃腳步一頓,歎口氣,“你知道謹之那件事了。”
    蘇明遠推著慕容灃,身上的傷口又撕裂開“放我下來。”可是突然出了牢門,刺眼的陽光突然打過來,蘇明遠又隻好閉上眼,用手擋著,手臂上青紫的勒痕讓慕容灃又不免自責。
    慕容灃把已經接近虛脫的蘇明遠從車上抱下來,吩咐門口的仆人去找大夫,再把後院平房向陽的一間收拾出來。
    程謹之正好送沈家平出大門,兩人談著話,慕容灃也視若無人,抱著蘇明遠從兩人中間闖過去,沈家平麵色一黑,才要踏出門,就被慕容灃叫住。
    “沈副官。”
    “是……四少。”
    “你到後院的亭子等我。”慕容灃越來越遠的聲音中帶著明顯的憤怒。
    “這是怎麼了。”程謹之收了收漆皮的外衣,“怎麼突然北平來了一個熟人。”
    “那男人,不是什麼省油的燈,我看四少對他挺上心的,在承州的時候他兩竟然還……”
    程謹之試探的挑眉,輕聲哼出一聲疑問的音調,沈家平也不過是一下猶豫,便點了頭。
    “知道了,你去找他吧。”程謹之架起胳膊,眼看著仆人帶著大夫從她眼前經過,也不過就是急匆匆的彎腰叫了一聲夫人,程謹之輕聲一笑,回仆人一句“這兩天難得熱鬧啊。”
    “他怎麼樣。”慕容灃站在一旁,看見大夫也站起來,連忙過去問。
    “身上的炎症有些厲害,年輕人不怕這皮外傷,還算好處理,身上的藥一天換兩次。”
    “他身體一向不好。”慕容灃低頭看著蘇明遠蒼白的嘴唇,歎口氣。
    “我先走了,藥在桌上。”大夫從木箱裏拿出藥來,“治療外傷的我這裏臨時不夠。”
    “藥就不必了,請先生在門外取診金吧。”
    慕容灃才意識到自己想必是急糊塗了,這些外傷自己早就久病成醫,壓根不用找什麼大夫。
    “你們都出去吧。”慕容灃看見沈家平站在門口,伺候的下人都退了出去,站起身來,出了門,側身看一眼沈家平“沈副官,你過來。”
    “四少,您交代我那件事我沒去辦。”
    “為什麼,你從來不會悖逆。”
    “因為您是慕容灃,慕容軍閥的領袖,您費盡周折才戰勝了您父親的舊部,倘若為了這點雞毛蒜皮的小事和北平勢力結仇,那不值得。”
    “你可真是聰明啊,那現在我應該把他怎麼處置好呢。”
    “我——”
    “倘若你是為了這個,那我當初派人支持學生運動你為什麼一聲不吭。”
    沈家平站在一旁,皺著眉頭,默默不語。“當初……在承州,您與他糾葛不清,我隻是以為您是一時興起,玩玩罷了,如今您已經有了家室,蘇櫻小姐……不,二夫人可能不會說什麼,可是……程——”
    “夠了!家平,你是我兄弟——你應該知道我為人……這件事我不再追究你。”
    “是。”
    蘇明遠怔怔看著窗外慕容灃和沈家平說話,大腦裏嗡嗡亂響,外界任何聲音在他大腦裏都會清晰的放大幾倍,震得頭痛。
    看見慕容灃走回來,準備推門而入。
    “明遠。”慕容灃關上門,走過來架起蘇明遠,撩起他的袖子,傷口已經被紗布包裹好。
    “你和程謹之結婚這麼久了,怎麼外麵還貼著喜字呢。”
    慕容灃一時語塞,又覺得這種事情總歸瞞不住:“我……蘇櫻她,昨天給我添個兒子。”
    “哦。”蘇明遠別過頭去,“小家夥叫什麼。”
    “還沒取名字,讓蘇櫻取吧,我對不起她。”
    蘇明遠苦笑一聲,放開一直緊攥的手,把護身符塞到慕容灃的手裏:“是我自作多情。”
    “明遠。”
    一時半會兒,蘇明遠又不知道自己在悲哀個什麼,什麼理由好像都是對的,又不符合常理。
    他對自己已經算是仁至義盡了,沒有他可能自己會死在囚室,娶妻生子又本就是人世常態。
    “沛林。”程謹之推門而入,“你在這兒啊,這位小先生也在啊,該吃午飯了,一起吧?”
    那聲沛林簡直像是紮透蘇明遠的一根鋼針。
    “不了,我沒胃口,夫人,謝謝您了。”
    “那怎麼行,這皮外傷更應該吃些好的補一補。”程謹之走過來要拽慕容灃走開。
    慕容灃皺著眉頭甩開程謹之“我不吃了,在這陪他。”
    “你去吧。我想休息。”蘇明遠像是歎氣一般的,“沛林,這也許是我最後一次這麼叫你。”
    “走吧,總不能讓你兒子的第一頓午飯就沒了爹吧。”
    程謹之看一眼蘇明遠,她很厭惡柔弱的人,尤其是男人,但是蘇明遠卻不惹她厭惡,她甚至可以看出這個人的本質多少有那麼些血性。
    慕容灃心不在焉的吃過午飯,顧不上休息趕緊跑到後院,拉開門,卻找不到蘇明遠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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