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燎的戾氣終於消失在屋裏，啟芳這才能呼吸幾口壓抑的空氣。
    她沒有看身旁的長皓，隻是彎身抱起冰棺，將龍筋取出輕輕的放在孟兒的褥邊。
    沉睡中的孟兒麵色蒼白，被這灼熱的龍筋之氣撩的眉頭輕蹙。
    太好了，果然這龍筋是有效果的。
    啟芳嘴角勾起一抹笑，輕輕的為孟兒掖好被角，反複幾次後，撩開珠簾方才看到長皓仍站在屋裏。
    啟芳正欲開口送客，長皓卻從懷裏摸出哥東西來，遞與她麵前，“這是第一百零五塊。”
    那是一塊發著淡淡星光的仙石。
    啟芳並未接過，兀自坐下，為自己傾了杯茶，緩緩道，“這等珍貴的星耀石，啟芳是斷不敢接受的。”
    語氣是拒人千裏的冷漠。
    銀河裏能發光的並不隻有星宿。星宿是活的，而星耀石則是在星宿“死後”曆經千萬年方才成石的星宿，它們以獨特的方式留下自己的光輝，可是這千萬年卻是有極少的星耀石能成形，即使能成形捕捉到他們也是極為辛苦的。
    須知銀河之水不比其他仙河，浸的時間長了是極為損耗仙體的。
    “可。。。。。。可你之前的不也收了麼？”長皓不死心，甚至帶著一絲懇求，“並不在乎這一顆吧？”
    “哦，你說之前的星耀石啊，”啟芳吹了吹漂浮在茶麵上的綠色茶葉，漫不經心道，“都給我扔回銀河了。”
    長皓身子顫抖了一下，如受雷刑，那些星耀石可是自己泡了不知多久的銀河水方才揀上來的，極寒的銀河水，自己是咬著牙，想著那人方堅持下來的。可是她一句“扔了”，自己百年的心血便付諸東流了。
    “為何？”長皓好看的薄唇不停地顫抖，許是背後的傷太痛。
    “為何？”啟芳反問，“你們季家做的難道還不過分嗎？又對得起孟兒嗎？”
    長皓低眉，額上的碎發輕輕的遮住她的深眸，他眼角望向珠簾後的人道，“我知道我對不起她，可是我也是無可奈何的。你不能隻站在他們的角度看我父君，若是你肯換個角度，你也會這麼做的。”
    啟芳譏諷道，“你們這些人做完壞事都是這般為自己開脫的麼？”她瞥了眼他被血染濕殷虹的衣襟，“仙君快回去醫治罷！若是您的身子遺留下個什麼症狀，隻怕下回不保的便是啟芳的小命了。”
    長皓的喉嚨哽了又哽，道，“你對人一定要這般麼？”
    “我本來對人並不這般，不過對季家人我也就隻能是這樣。”啟芳別過臉不去看他，似乎已沒了耐心，“仙君慢走不送。”
    長皓釀蹌著向門口挪了兩步，忽的回頭笑問，“若是我不再姓季，你會不會對我露出一絲笑意？”
    他的笑不再溫軟，卻像是帶著一點訣別的驚豔。
    “沒錯。”啟芳冷笑。心道，可惜你骨子裏永遠都流著季燎的血。
    “好。”
    長皓轉身離去，隻留給她一個猩紅的背影，還有那地上靜靜躺著的星耀石。
    孟兒在夢裏總是處於一片混沌。
    像是被困在母體。
    “父親，母親，你們在哪兒？”她怯怯的喊道。
    沒人回答她。
    四周是一片柔軟的東西，包裹的她快喘不過氣，她愈是蜷縮著四肢，那層膜愈是緊，就在她以為自己快窒息時，一個厚重的男聲道，“怎麼還不出來？”
    那層膜驀地裂開。
    映入眼簾的不是母親，也不是父親，而是一身豔紅的鳳眸女子，豔麗的麵孔，帶著點點寒意。
    “阮。。。。。。阮玉。”她訥訥的認出了她。
    手微微一側，便碰到一根炙熱的東西，她低頭一看，卻是一根金黃色的龍筋。
    人順大帝隕落了！
    她依稀記得季燎伯父這樣對她說道。
    “我帝父仙逝了？”她有點不相信的問著阮玉。
    阮玉麵無表情，回道，“是。”
    孟兒素手顫栗的撫上龍筋，眼淚頓時便流了出來，“怎麼會呢？我的帝父可是天界的大帝啊，他怎麼會隕落呢？怎麼會呢？”
    淚一滴滴落下，洇濕一小片錦被，錦被上的牡丹繡頓時黯了原來的芬芳。
    “公主殿下，阮玉有事稟告。”阮玉的聲音不帶悲憫，隻有著絲絲魅惑。
    孟兒恍惚的抬起頭，淚仍是在流著，靜靜的。
    阮玉對此似乎很滿意，用廣袖為她擦掉淚，道，“阮玉恐怕日後不能伺候公主了，”她頓了頓，著重道，“我有身孕了。”
    孟兒張了張口，沒有說出話來。
    “你是不是很想知道這孩子是誰的？”阮玉忽的湊近她，甚至鼻尖都已貼上孟兒的，火色的瞳孔放大，直勾勾的盯著她。
    阮玉離得這般近，孟兒心底忽的很害怕，手輕輕的推著阮玉，誰知阮玉一把抓過她的手腕，用力握住，癡笑道，“哈哈，沒錯，這孩子是長皓的，是你心心念念的季長皓啊！哈哈！”
    孟兒的心隻覺得要撕裂，是長皓的嗎？是那個跟她說“等你千歲後，我們成婚吧！”的長皓嗎？
    “不。。。。。。你騙我，你們都騙我。。。。。。”
    “阮玉！”一聲清冷的女聲。
    是啟芳。
    孟兒蹣跚的爬下床，啟芳連忙抱過她，將她擁進自己的懷裏，冷眼對坐在床上的阮玉道，“既然你懷了季長皓的孩子你還來這裏做甚麼？還不快滾回你的無過府！”
    “哈哈哈，”阮玉一直在笑，直笑的孟兒淚眼婆娑的捂起耳朵，直笑的自己快直不起腰來，笑的自己竟也是眼眶濕潤，她哀切的道，“啟芳，怎麼樣，就算他再愛你，他不是還是讓我懷上了他的骨肉？你終究隻是一個失敗者！就算他肯忍著蝕骨的銀河水為你拾再多的星耀石，就算他為你擋再多的明槍暗箭，我懷的終究還是他的孩子，他的夫人隻會是我！”
    說罷，兩行清淚竟滑落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