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牆外，沈奕麵色凝重，靜靜站在一旁，等著簡王司空炬的到來。在他身後，是收斂了滿身殺氣，一襲青衫，手執折扇扮作白麵書生的顧城，扇麵上還有顧城死纏著沈奕不放，苦苦求來的一句詩詞：“大炳若在手，清風滿天下。”
    怪不得世人都說人靠衣裳馬靠鞍，不過是換了一身裝扮，顧城整個人的氣質都不一樣了，渾身的草莽江湖氣蕩然無存，遠遠看去，竟然還有幾分翩翩貴公子的文弱之氣，令沈奕不得不驚歎顧城此人偽裝能力之精湛。
    遠遠地，看見簡王司空炬的馬車隊伍迎麵而來，沈奕不敢大意，趕緊理了理衣衫，確定自己容狀整潔之後，躬身行了一禮，道：“草民沈奕，拜見簡王殿下。”
    “有勞沈三公子久候了。”簡王司空炬長腿一跨，徑直跳下了馬車，目不斜視，根本沒有搭理多出來的顧城，吩咐隨身侍衛換過腰牌之後，帶著人從從容容地進了宮城。
    沈奕之前參加天家狩獵時也來過宮城，但上一次是有申王做保，他身為申王府的幕僚謀士，地位自然非同一般，如今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申王處境堪憂，尚且不保，他一個小小的謀士，能不能擺脫困境在此一舉了。
    “沈三公子，您且稍後片刻，本王去去就來。”
    說完，簡王再不多言，轉身徑直入了大殿。
    不多時，宮中的太監大總管魏公公親自出來迎接沈奕，麵色慘白，似乎也是被這兩人的膽大包天給嚇得不輕，不過司空炬乃天家之子，身份尊貴，他一個伺候人的太監，就是再有滿腔怒火也不敢隨意發怒，隻能咬牙硬忍了。“沈三公子，您和簡王殿下來這麼一招先斬後奏，可是害苦了咱家了！”
    沈奕尷尬地笑笑，隨手遞了一大錠銀子過去，笑道：“申王殿下現在還幽閉於王府中，不得自由，沈某也是關心則亂，還有勞魏公公受累多擔待了。”
    魏公公搖頭，隻覺得手裏的銀子仿若有千斤重一般燙手：“沈三公子客氣了，申王殿下無辜受到牽連，蒙受不白之冤，咱家雖然人微言輕，但還是願意盡些微綿薄之力的。”
    如沈奕這般七竅玲瓏心的人，又怎麼會聽不出魏公公的言外之意，這宮牆內的人都快成了精了，不論是主子，還是伺候人的奴才們，心機手段都是一樣的，魏公公看似隨口一句表態，實際上卻是在借沈奕的手向申王殿下遞投名狀。“沈某替申王殿下謝過魏公公一番心意，日後若有用得上魏公公的地方，自然言無不盡。”
    魏公公笑得一張老臉滿是褶皺，轉過身去，一板一眼地領著沈奕上了大殿，剛才的一番談話，除了當事的兩人，和一直跟在沈奕身後的顧城之外，再無其他人知曉。
    大殿之上，沈奕低眉順眼，目不斜視，躬身跪拜行禮，再三叩首道：“草民沈奕參見陛下。”
    “怎麼又是你？”當今天子雖然很欣賞沈奕的才幹，但是一而再、再而三就被糾纏，不免有些惱怒：“沈三，君前失儀，你可知罪？”
    沈奕突然被問住了，他還沒來得及幹什麼呢？怎麼就君前失儀了啊喂！栽贓陷害也不是這麼玩的。饒是沈奕心裏腹誹了一千遍，在這個等級森嚴的封建禮法社會，他也不敢在臉上顯露出來，隻能默默忍了：“陛下，沈奕知罪，但在領罰之前，還請聽沈奕一言。”
    當今天子滿臉不情願，但當著自己小兒子的麵，終還是沒多說什麼，點頭允了。
    沈奕整了整衣衫，不急不緩地開口，說道：“今早沈某在進宮路上，偶然間見到一個木偶人在與一個土偶人正交談。”
    這話一聽就知道是在扯淡，但是當今天子仍舊被挑起了興趣，一臉的興致盎然地聽著。
    知道自己的話引起了當今天子的興趣，沈奕也跟著多了幾分信心，沉聲開口繼續：“木偶人一臉的悲天憫人，表情憐憫，對土偶人說道：可憐的土偶人，你何其不幸啊！一旦天降大雨，你就要坍塌毀滅了！說完，還幸災樂禍地看著土偶人，等著他嚎啕大哭，或者是破口大罵。誰知道，土偶人聽過之後卻根本不以為意，隻淡淡地反駁道：我本來就是由泥土生成的，即便是坍塌毀滅，日後也是要回歸到土地裏的泥土當中。反而是你，可憐的木偶人，若天真的下起雨來，水流衝著你到處跑，可不知會把你衝到哪裏去了？”
    大殿上一片寂靜，隻能聽見沈奕輕輕淺淺的聲音，一字一頓，堅定異常：“陛下以為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