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還是沈澤林率先沉不住氣，放下了手中的筆，輕咳一聲，開口問道：“聽說，申王殿下派你去治理向州城，可有此事？”
    沈奕心裏冷哼不已，從剛踏進書房開始，他就一眼看出了沈澤林的外強中幹，練習書法是為了讓人擯棄雜念，寧心靜氣，沈澤林心裏的牽掛太多，以至於亂了心神，筆勢看似瀟灑，實則有氣無力，糊弄糊弄外行人也就算了，想騙過沈奕這種行家裏手，根本不可能。
    “父親想問什麼，不用拐彎抹角，直言便是了，申王殿下命孩兒一早便啟程，時間緊迫，耽誤不得。”沈奕故意把話說得似是而非，也是為了先探一探沈澤林的態度。
    “一早？”沈澤林也嚇了一跳，這麼著急，莫不是有什麼要緊事？不過看沈奕一派從容不迫的樣子，就連原本對庶子不抱希望的沈澤林也不得不感歎，最不受寵愛的孩子，最後反倒成了宗族當中最有出息的一個，還真是造化弄人。“既如此，奕兒，你我父子二人不妨開門見山地說吧。”
    “恕孩兒莽撞了。”沈奕要的就是這句話。“不知父親有沒有聽過這麼一句老話，良禽擇木而息，良臣擇主而事。孩兒現在為申王辦事，宣誓效忠是一方麵，更重要的是……天子旨意，父親可否真的有看透過？”
    一句話，正中紅心，幹脆利落，沈澤林開始渾身直冒冷汗。
    “龍生九子，各有不同，太子殿下雖然貴為東宮之主，但諸位王爺也是人中龍鳳，分封諸地，朝中有如今這局麵，若不是當今天子有意栽培，何至於此？”
    “奕兒，你的意思是？”
    “從龍之功！”沈奕不慌不忙地開口，一字一頓，將這般大逆不道的話說得如此輕描淡寫，不值一提：“父親，沈家乃祁國京城八大家族之一，高門大戶，聲勢顯赫，如今江河日下，愈漸蕭條，您身為家主，當真忍心就這麼眼睜睜看著，袖手旁觀嗎？”
    沈奕不想提什麼家族榮耀，使命抱負之類的，隻一點，沈澤林也是個凡夫俗子，吃五穀雜糧，生七情六欲，在所難免。隻要他心裏有所求，必然會做出一個聰明的選擇，想想吧，功成名就之後，吃的是油，穿的是綢，高官得做，駿馬得騎，從此平步青雲，多好。
    “奕兒這一招太過冒險，於沈家的祖訓不符。”
    沈奕哭笑不得。沈國公戎馬半生，兒子也是一派英雄人物，沒想到孫子卻是這般膽小怕事，若是他泉下有知，也不知會作何感想。
    “父親，富貴險中求。”沒辦法了，沈奕也隻能硬著頭皮繼續忽悠：“太子乃正兒八經的嫡長子，繼位名正言順，正是如日中天的時候，沈家早已不複往昔風光，就送是倒貼上去，人家也未必會當回事兒。”
    “那肅王何如？”
    沈奕連連搖頭，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怎麼沈澤林就聽不明白呢？也不知道是真蠢，還是故意裝糊塗：“肅王平日裏驕奢淫逸，又好聲色犬馬，為人狂傲，不恤政事，實非人主之才。”
    沈澤林抬眼目不轉睛地盯著沈奕看，語氣凝重：“非申王不可？”
    沈奕點頭，目光堅決：“申王殿下果敢凝重，殺伐決斷，有人主人才，奇貨可居！”
    好一個奇貨可居，沈澤林終於還是沈奕的三寸不爛之舌給說動了，不過，在此之前，還有一點不得不說在前頭：“同是沈家一脈，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奕兒眼光獨到，有勇有謀，日後定然能位極人臣，不失宰輔之尊，公侯之位，到時候，希望奕兒還能看在同是沈家子孫，血濃於水的份上，不要對自家兄弟趕盡殺絕。”
    沈奕這才想起來，沈青還是肅王爺的伴讀，到時候清算起來，恐怕多多少少會受牽連，不過應承這個也不難，沈奕並不是嗜好殺戮的冷血無情之人，隻要沈青不自己作死到處蹦躂，饒他一命也無妨：“請父親放心，孩兒自當牢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