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天，二十天，一個月。
    木楚牽強的和別人微笑告別，心不在焉的從辦公室裏出門。那張劃著紅痕的日曆清清楚楚的告訴他，已經一個月了，從他們的家裏離開，已經一個月了，沒有他的消息，沒有他的電話，更別提他來公司找自己。什麼都沒有，其實什麼都沒有。他拉不下身段，不想去討好他，那種小心翼翼的姿態讓他厭惡更讓他厭煩，他已經做了太多次這樣討好的笑臉了，所以幹脆狠下心去不和他見麵。真不知道折磨的是誰。
    木楚低聲苦笑，是吧，像小睦那樣的人，即便是一起生活這麼久，即便是一次一次的身體交纏，又有什麼區別，或許他隻是呆在身邊他認為的合適的人，離開了也就離開了。或許會有不舍得，卻不會有什麼的別的情感了，哪能像自己這樣撕心裂肺的呢？
    原來這一個月，是給他去想清楚的，不是愛，就沒必要牽強。
    木楚揉了揉紅的不成樣子的眼眶，嘲笑自己都快四十歲的人了，竟然還會這個樣子。踩了油門，暌違一月沒回來的小區。木楚，你不要再自欺欺人了，該明白的，趁著這一次好好的理清楚。免得再耽誤別人太久。
    他對自己說道。
    扭頭看到自己副駕駛上不知被誰塞得小報紙，好不容易平複了情緒下定了決心，隨意瞥了一眼，看到幾個字，眯了眼睛，動作倉皇的一把把報紙捏在眼前死死地看。臉色大變。
    該是有多麼的關心呢？該是有多麼的喜歡這個人呢，連著他用的什麼牌子的顏料什麼規格的筆都清清楚楚的，對於他的展出的作品，更是每一幅都銘記於心。可是這幅作品是怎麼回事！
    木楚深色嚴肅的望著並不清晰的畫質上的作品，曝光的太嚴重，黑黑的看不清楚，隱約看到那人手裏拿著的是一幅畫著交纏雙手的畫。還有他側著的臉，沒什麼表情，冷冷冰冰的，眼底的烏青卻如此的明顯。
    時間就是一個星期之前。
    來不及看報道的內容，木楚不可抑製的情感驅使他不顧一切的甩下車門，直接奔到兩人十六層的房子。
    掏鑰匙的手有點抖，一直沒能成功的打開這張開了上萬次的門，這邊木楚閉上眼睛緩了心神的時候，那邊門卻緩緩開了。那人抱著雙手靠在牆上，半低著眸子看著他，眼神裏看不出個什麼情緒，右手交疊在左臂之下。兩人相對，木楚張嘴，想要說什麼，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楚睦側過身子，示意人進來。
    木楚尷尬的撇過臉，倔強的抿著嘴吧一聲不吭。
    歲月有時就是這樣的無力，改變了容貌，卻改不了骨子裏的東西。沉默了許久，木楚微微抿了抿嘴唇，站在和楚睦錯開的地方，客廳內傳來的電視聲音有點冰冷。他張嘴，道“小睦，或許有的事情早就該說清楚了的。”
    “你先聽我說。”楚睦的聲音冷冷的，從那兒傳來，卻不由分說的拉了木楚的手，靠著沙發坐下。示意他看電視。
    電視裏麵妝容精致的女主播平板的敘述著新聞“……宣布告別畫壇……《繞》為其最新也是最後的作品……我們為這位罕見的天才畫家封筆而表示惋惜……為現代最昂貴的畫家之一……”
    木楚的表情，由一開始的尷尬慢慢的到驚訝，他下意識緊緊抓著楚睦的手，“小睦，這是怎麼回事！”
    楚睦並沒有回答他，隻是低頭看著兩人交疊的手，臉上輕輕展開一個微笑，從茶幾的抽屜抽出一幅畫，不大，約是一張A4紙大小。畫麵似乎和十年前重合，那日也是這樣的，隻是那日是一幅巨大的畫，畫裏畫著年紀尚且青澀的木楚，名為《情感》的畫作，感動的一塌糊塗，相擁的兩個人，一室春光，溫暖到每一次想起那時的場景都會不自覺的微笑。
    畫作裏的內容和現在楚睦緊緊握著木楚的手竟然相似。畫作裏的兩隻手，稀稀拉拉的交疊，卻穿插著交錯的手指，十指緊扣，指節和指節的觸碰，一如本來就是這樣的，耀眼的銀色戒指戴在兩人的手指上。這就是電視裏那幅名為《繞》的作品。
    望著畫裏的內容，和左手傳來的越來越大的力道。木楚輕輕的笑了，笑容裏充滿著苦澀“小睦，何必呢”
    相愛十年，不，說不上相愛，就是木楚愛楚睦十年，一句話卻能輕易點燃的怒火，這是誰出了問題？木楚低聲道“我牽強了你十年。小睦……”
    “楚，今年你三十九，我三十九”楚睦的聲音冷冷的，指尖驀地從木楚的眼角滑過“你有了皺紋。”他道，臉上的表情淡淡的“不是你一個人的。”他的手指滑過自己的眼角，說“我也有了”
    “從畫開始，我一直在揣測，在實驗，在觀察。然而在今年，我找到了答案”楚睦盯著木楚，沒有什麼表情的臉上劃開一抹笑，從嘴角開始一點點的上翹，眉眼竟然全部是滿滿的暖意，“木楚，我愛你。”他傾身把人抱在懷裏“永遠不要說別人受不受得了我的話。”他低聲說“我隻要你，木楚。”
    右手無名指被人套上銀色的金屬環。木楚卻反應不過來，他甚至是不清楚究竟是發生了什麼事情。是不是現在抱著的自己的人根本不是那個木頭。可是是的，唇齒交纏的溫度，身體交疊的快感，抽動的頻度，都是他，每一次如此深切的感受到他在自己體內，感受到從他身體裏穿過來的溫度。這是愛嗎？
    楚睦低聲在他耳邊輕輕的說“我愛你”
    是做夢嗎？
    木楚不敢置信的緊緊抱著身上的人，這樣滾燙的溫度。
    “我要你下一個十年，我要你一輩子。木楚。”楚睦撐起身子，靜靜地看著淚眼模糊的木楚“你花了近二十年教給我什麼是情感。我終於明白，你沒法擺脫我的。”
    他道。
    木楚的嘴角溢出一聲滿足的喟歎，把人緊緊抱著，低聲道“這輩子都不會。”
    你能否愛一個人，十年，又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