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腹部的肉記得讓廚房那邊用小刀切割成方正的薄片，澆上細調的醬汁，不能出一點差錯，就算你是新人，理應也被普及過。”
    有著淺淡灰色眸子的青年將肩上扛著的屍體丟在瑟瑟發抖的女仆麵前，他隱晦地將視線投向身旁，確定自己侍奉的頗有喜怒無常特性的家主大人沒有因為新開女仆的磨蹭而不滿。
    他撞上了一雙稱得上璀璨的眸子，如同暗夜的星辰一般沒有被星星點點的燈火奪去光芒，琥珀色的眸子中折射出迷離的光輝。視線再往下是顏色極其淺淡的唇，不過他卻是不敢再看下去了。
    深知這位家主性情的他可以發現家主俊美的臉龐上出現的不耐。
    在他身旁，他所侍奉的家主修長的雙腿交叉著疊放，唇角微微撇下，挑剔地注視著女仆，唇邊泄出一絲輕哼。琦沐琲坐在光影交織處，傾瀉而下的點點燈光將他的麵容模糊了些許，似是唯美的肖像畫。
    “艾瑞爾。”
    “是的，我親愛的大人。”艾瑞爾深吸一口氣，帶著雪白手套的雙手按在胸前，他微微鞠了一躬，無比清楚地明白自己要開始收拾爛攤子了，是什麼時候他從強大的獵鬼人首席變成了萬事親力而為的管家婆了呢。
    真是個費解的問題。
    他聳聳肩，無力地對著無辜的女仆罵道：“滾吧，動作快點，即使你是新人在這一點上也沒有被寬恕的可能，這時候你感謝的不該是你那虛無縹緲的主。”他的目光觸及女仆領口處泄出的一絲銀光，隱隱可見一枚銀白色的十字架，悲憫的大天使如同嬰孩一般蜷縮著身體，身後展開雪白的羽翼，似是在讚美天父的仁慈。
    女仆後知後覺地掩住胸口的十字項鏈，圓領的蕾絲邊巧妙地將項鏈隱藏。她唯唯諾諾地應聲，低垂下來的頭顫抖著，臉上帶著不易察覺的恐懼。
    傳言果然是不虛——女仆的心碰碰地跳得很快，就像是下一秒那鮮活的心髒就會從她的胸腔中跳出，摔成死寂的顏色。最喜怒無常的，大概也隻有這位大人了——凶名在外的獵鬼後代，若不是為了那分豐厚的薪水，她怎麼可能冒著生命危險成為這裏的女仆。
    女仆用眼角的餘光撇到靠在黑羽絨家主椅上的易諾一隻手狀似無意地撫摸著那黑漆為底，飾有金紋的劍鞘，手背上淡青色的血管隱隱可見，即使隻是懶散地坐著，整個人卻如同他所持的那把凶刀，仿佛下一秒就可以立刻抽刀廝殺。他身旁的那位首席筆直地站立著，在銀灰色的瞳孔裏她什麼也沒有看見。
    她不敢再做多餘的動作，忍著鼻翼間溢散的血腥氣味，將地上還溫熱著的屍體費力地拖出，不敢讓一點血跡遺留在精美的波斯絨毯上，也無暇顧及心裏是否因為見到了活生生的屍體感到戰栗。
    當離視線時，她長長地舒了一口氣，身體癱軟在燃燒著明黃色火焰的壁爐旁邊，對麵眉目彎彎，穿著哥特式華麗裙裝的少女畫像也沒能緩解她的驚懼。她餘驚未散地按著自己不斷浮動的胸口，似是終於離開了那令人窒息的毒氣，劫後餘生般地呼吸著。
    還好，活著。
    她的視線隨後移到了靠著牆的屍體身上，那是一具典型的鬼屍，即使相貌俊美衣著華麗，但是異於常人的紫羅蘭色頭發暴露了他非人的身份。
    她忍住反胃的欲望將屍體拖起，深褐色的眼瞳中有著隱隱的幾分淚光，不是因為恐懼，她隻是在喜悅著，家人們不必擔心沉重的賦稅了，不會再有弟妹因為饑苦而變成無錢下葬隻得草草埋下的腐爛屍體。
    她在胸口畫著十字，而後動作緩了下來，眸中有複雜的東西一閃而過，她珍之又重地將頸上的鏈條接下，放入簡陋的紅色盒子中。
    她輕輕地念著，母親，也許天父能夠在死後救贖我們的靈魂，然而在活著的時候，還是他就沉睡在我們的心中吧。
    她費力地拖著鬼族的屍體，緩慢地步向廚房。
    她不是第一個，也不是最後一個，也許成為這裏的女仆會有性命危險，但又怎樣呢，總比虛無地渴求著救贖要好。
    “到你了。去吧。”
    隻有十六歲的女仆在老管家——負責廚房監督冷冷的帶著探詢的目光中將屍體帶入廚房。即便是帶著恐懼的目光看著其中的人將類人的軀體切割成堪稱藝術品的肉肴，盡管無法克製本能地顫抖著身體，她也腰背也盡量挺得筆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