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我來帶你回家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45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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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
    傍晚,一場不期而至的雨淅淅瀝瀝的下了起來,夏天的雨,總是來得讓人措手不及。
    浸在細雨中的綠意深邃,在暮色下顯得有些冷清,與屋子裏折射出的暖光相互襯出些許反差。
    大大的院子,靜靜的房子,泛著冷清。
    背窗臨立的高背座椅上,一襲正裝的男人左手指間夾著一支點燃的煙,右手握著筆邊寫邊勾,燃燒的嫋嫋青煙緩緩扶搖直上,背窗而坐他的麵容隱在其中,莫名有些飄忽。
    “查到了?”
    西裝挺闊的中年男子微微遲疑才點頭應道,“是的,先生。”
    “人呢?”
    “大少在昨天淩晨三點在約翰內斯堡入了境。”
    那細微的筆尖與紙頁相接觸的聲響猛然一頓,男人蹙著眉,緩緩重複道,“約翰內斯堡?”
    “是的,先生。”管家垂著眼,下意識不敢去窺視主人的神色。
    “他去那裏幹什麼?”再開口,盡管他已經極力掩飾,可語氣中的緊繃卻明顯得無法遮掩,“……他帶著誰一起去的?”
    “大少是獨自一人去的。”
    男人鋒利的眉眼微微一蹙,語氣緩緩鬆弛下來,頓了頓,筆尖在紙頁寫書的聲響再度響起,再開口,帶著些許不甚在意,“好端端的,他一個人跑去那裏做什麼?”
    “大少是去找人的。”
    “找人?”男人嗤笑一聲,語氣有些嘲弄,“他手頭握著兩起並購,他還有閑情逸致跑去南非找人?他去找誰?”
    “大少是去找莫先生。”
    “……你說他去找誰?”
    管家頷首垂眸,“大少是去找莫先生。”
    “哪個莫先生?”握著筆的修長手指關節微微彎曲,均勻的血色被擠壓退開,襯得越發蒼白,“莫嫌在哪裏?”
    “莫弦先生在凝園。”
    男人丟下手中簽字的筆,沉聲道,“我問的是莫嫌!”
    管家這才明白此”莫弦”非彼”莫嫌”,“莫先生在約翰內斯堡。”
    “他怎麼會在約翰內斯堡?!”人不是好好待在那霍遠揚的別墅中麼?怎麼會跑去了南非?
    “是大少之前將他遺留在了當地。”
    “什麼時候的事?”
    “四個月前。”
    男人瞳孔緊縮,張了張嘴卻半個字都沒有說出來,那單薄的身影在他腦中來回閃現,那樣的一個人被丟在南非那出了名的治安混亂的地方整整四個月,霍遠揚到底是想幹什麼?
    “……可有查到人在約翰內斯堡的什麼地方?”
    管家臉上閃過不忍,“莫先生當時被留在約翰內斯堡時身無分文,被迫住進了Soweto,現在已經無法查找他的行蹤了。”想要在容納百萬的平民窟裏找一個人談何容易,更何況還是在遙遠的南非,那個地方即便是當地的政府都無能為力,更何況是他們。
    “備機!”
    “先生,您……”
    “去約翰內斯堡!”男人摁熄指間的煙快步往外走去。
    管家張了張嘴,看主人一臉不容置啄,到底沒說什麼,“是,先生。”
    早知今日這般,當初又何必將人逼到那樣的境地?
    所有的恩怨都讓那個無辜的孩子一個人背負,他又何罪之有呢?他的出生不是他的選擇,也不是他要背負的原罪。可老爺不懂,先生不懂,所有人都不懂……現在就算懂了,隻怕也是晚了吧?
    **
    今年約翰內斯堡的冬季似乎特別的冷,淩晨的soweto甚至飄起了小雪,溫度越發的低,車在坑坑窪窪的裸泥公路上行進,來回顛簸,車內有暖氣,霍遠揚還是忍不住裹了裹身上不算厚實的外套,他走得匆忙,並未準備厚實的冬衣,落地之後才想起,此時的soweto已經是冬季了。
    “霍先生,時間還早,我們還需要等兩三個鍾頭才能進去,我讓人定了酒店,您正好可以先休息一下。”副駕的黑人向導看了看時間,轉過頭來向霍遠揚說道。
    霍遠揚聞言,皺了皺眉,看時間才淩晨四點,離天亮還有一段時間,“不用去酒店,直接過去等著,天一亮我就要進去。”
    “霍先生,soweto附近的治安想必您也聽聞過,兩三個鍾頭的時間您實在沒必要冒這個險。”
    霍遠揚側過頭看向漆黑的車窗外,雖是陌生的國度陌生的地界,黑暗卻並無差別,就似乎這世界的任何一個角落都沒有多大的差異,可現實卻並非如此,安定和平的環境並不是遍布世界的每一個角落,這個讓他遺落了最重要的人的國度就不是。
    一想到那流落在此四個月的那人,他的心髒就開始抽搐。
    “直接過去。”
    黑人向導還想再勸,可是看著目光落在車窗外,神情冷漠得並不願在這個問題繼續交談的大主顧,他識趣的閉上了嘴。
    既然大主顧都不在意冒這個險,他拿錢辦事的還是閉嘴好了。
    冷硬的一列黑色LANDCRUISER悄無聲息的停駐在soweto入口,很快就招來附近徹夜遊蕩的黑人,他們三五成群,交頭接耳的交流著,離開再折返的兩三個黑人身上掛了槍,但車隊悄無聲息,也並不前進,黑人的槍上了膛卻並未輕舉妄動,理由?車隊中除了最中間那輛車後座的車窗緊閉,其餘每一扇車窗上都掛著同樣黑洞洞的槍口。
    這不是好惹的!
    Soweto屬於真正的三不管地帶,政府都無能為力,但即便再混亂的世界,也有它自己的規則,強者為王!這是通行世界的規則。
    這一列明顯帶著目的,又不願招惹是非的車隊,也不是三五兩個混混敢招惹的,車隊在入口靜悄悄的停了三個鍾頭,彼此相安無事。
    灰撲撲的天色漸漸亮開後,車隊終於發動,車窗上的槍並未撤下,車隊直接大大咧咧的開進了soweto的入口,向著soweto東南方的貧民窟聚集地而去。
    小雪已經停了,短短幾個鍾頭的小雪並未積上,空氣中似乎還能聞到雪的味道,又潮又冷,貧民窟裏三三兩兩的居民已經起了床,看見這麼一列驚人的車隊出現,連忙神色驚恐的避讓,但更多的則是悄無聲息,這裏人聲鼎沸的場景要過了中午之後,那些徹夜遊蕩的此時此刻還在睡夢中。
    火柴盒和大象屋勉強還有些規劃,但那些橫七豎八的鐵皮屋的搭建就完全沒了規章,越往貧民窟深處走,越顯擁擠,車子開了一個鍾頭後,終於無法再前行。
    “霍先生,前麵車子無法前行了,剩下的隻能步行過去。”
    車子停在一處矮坡前,呈丘陵起伏的小山坡上,簡陋的簡易鐵皮屋密密麻麻成片布滿了整個山坡,車子不遠處地勢低窪,汙水橫流,臭味熏天,堆積的垃圾讓人無法下腳。
    霍遠揚眉峰緊蹙,推開車門下了車,車隊前後的保鏢迅速下車圍攏過來,持槍警惕著周圍。
    一行人陣勢驚人,所經之處無不避讓,生怕惹了不該惹的煞神丟了自己的命。
    這裏是三不管地帶,什麼都彌足珍貴,唯獨人命不值錢。
    “我們查到霍先生您要找的人之前在這一片區域出現過。”黑人向導指著身後的丘陵對霍遠揚說道。
    霍遠揚順著黑人向導指的方向望向那一片密密麻麻的鐵皮房子,薄唇緊抿成了一條緊繃的線,他下意識的抬手壓了壓胸膛,想要壓下澎湃急促的心跳。
    對不起,莫嫌……你等著我,我來帶你回家!
    小雪不知何時又飄飄揚揚的飛了起來,霍遠揚敲門的手指已經麻木得完全沒有了知覺,可那敲開的門越多他的心越往下沉。
    他已經翻遍了這周圍的棚戶屋,沒有,到處都沒有他要找的那個人。他不死心,將尋找的範圍擴大了一圈,可是每一次敲開的門都讓他失望。
    “霍先生,時間差不多了。”黑人向導有些焦躁的頻繁看表,邊看時間邊不時左右張望,神色有些緊繃。
    霍遠揚站在髒亂不堪的狹窄過道上,心中的慌亂一寸一寸放大,方圓兩公裏之內的棚戶都已經翻遍了,方寸之地都沒有放過,可是沒有!到處都找不到那個據說流落在此的人!
    他當時將他留下時,他不僅身無分文,身體似乎還不大好。
    他雖然不是在溫室長大的,可是在國內,無論再窘迫混亂,至少環境是安全熟悉的,再艱難至少安身不是難事。可在這言語不通,治安混亂的陌生國度,他該如何在這舉目無親的異國他鄉生存?
    “霍先生……”
    “再找!再找找!”霍遠揚不敢灰心,也不敢輕易放棄。
    黑人向導看著態度堅決的霍遠揚,忍著焦躁看了看時間,想勸又不好勸得太急,可是棚戶區裏漸漸走動的人群和喧嘩聲響,讓他頭皮都忍不住一寸一寸繃了起來。
    耳麥裏漸起的爭執在拉回他注意力的同時也高高吊起了他的心。
    這座沉睡中的魔窟漸醒,人聲鼎沸,在幾度險些擦槍走火後,終是被迫撤出貧民窟。
    望著眼前綿延幾公裏的貧民窟,霍遠揚心底湧出的驚慌幾乎吞沒了他,他這半生,除了父親突然過世帶來的打擊,並未嚐過多少挫折,也從未害怕過失去。因為無懼,所以無從怕起,自以為是的覺得自己勇敢了半生,可是到頭來才發現,原來不過是個連自己真正心意都不敢承認的膽小鬼。
    “霍先生……您……”黑人向導有些躊躇不定的站在霍遠揚的車窗前,神色略顯不安。
    這次行動的目的沒有完成,雇主的情緒看上去簡直差到了極點,他冒著這麼大的風險接的這單活兒,可能會一毛錢都拿不到。
    霍遠揚抬手壓在額頭上,蒼白寬大的手掌遮擋了臉上的神色,“接著找。”
    黑人向導一愣,接著找?這雇主的意思是還要繼續找?
    可……這要怎麼找?他們已經把那附近周圍幾公裏都翻了一遍了,別說找到他要的人,他們甚至沒有找到一個黃種人!完全沒有線索,這麼大的貧民窟,上哪裏去找一個人?
    “霍先生,這……”
    “繼續找。”
    黑人向導一臉難色,這裏勢力錯綜複雜,他怕自己在這裏長時間逗留,就算有命拿到這筆錢也沒命花啊!
    其實從一開始,他就懷疑這條消息的真實性,這裏是soweto!全世界都臭名昭著的黑色地帶!照片上那個乖巧的亞洲孩子如果真的流落到這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哪裏還會有活路?
    這位霍先生或許不是不知道,隻不過是抓著那點可憐的希望不願意放棄而已。
    他已經不止一次看見這位霍先生小心翼翼的親吻照片中的那個孩子,親完之後的眼眶赤紅。
    霍遠揚放下手,神色冷漠,眼眶卻紅得嚇人,“繼續找,不惜一切代價。”
    “……”黑人向導啞了啞,壓下已經到了嘴邊的勸告。
    花了這麼大的代價,甚至連”God”都招惹了,這位先生哪裏肯這麼輕易就放棄?黑人向導苦笑,他或許一開始就應該聽老板的勸告不要輕易接活兒,那麼大一筆酬勞,怎麼可能會是輕輕鬆鬆的活兒?
    離著車隊不遠處,兩輛combatT98悄無聲息的停靠在路邊,引人側目的同時,車頂上那大搖大擺12。7mm的單人炮塔同樣讓人望而生畏。
    “霍,看來你的侄子並沒有收獲。”身材壯碩的高大黑人占據了combatT98後座的一半,他一手夾著一支已經燃到一半的雪茄,側過頭看向身邊的亞洲男人。
    男人雙腿交疊一手搭在座椅扶手一手搭在腿上,微微斜倚在座椅上背脊卻筆直,坐姿優雅,聽聞身旁黑人的話,他微微挑起唇角,掀起一抹嘲弄的冷笑,“曼德拉先生沒有誠意,他怎麼會有收獲?”
    “不不,霍,這跟我沒有關係。”被稱為曼德拉的黑人聳聳肩,一臉的冤枉,“我做生意一向誠意十足,你知道的。”
    男人的目光落在車窗外那依然停靠不動的車隊,頭也不回的冷嘲道,“多年不曾與曼德拉先生打交道,霍某不知如今的曼德拉先生是不是依然還如當年一樣誠意十足。”
    曼德拉聽到這冷嘲,無奈的摁熄了手中的雪茄,“霍,多年不見,你這脾氣倒是一點都沒變。”
    男人收回視線,側頭看了一眼曼德拉,並不接腔。
    黑人男人一看那淡漠的眼神,右手食指和中指並攏搓了搓額頭,再開口,一口微微帶著口音但十分地道標準的中文吐出,顯得有些突兀,“我以為多年不見,你是來找我敘舊的。”
    “我以為我們無舊可敘。”
    “霍,別這樣,我們好歹是朋友。”
    男人這下是連半個眼神都欠奉,“談不上。”
    曼德拉,“……”
    前方的車隊緩緩駛離了soweto的入口,曼德拉才緩緩開口,“我的消息並沒有失誤,隻不過你的侄子來晚了一步,那個孩子被人帶走了。”
    “被什麼人帶走了?”男人聞言,豁然側頭看向曼德拉。
    曼德拉一怔,詫異的看著男人,這才明白這人真的不是來找他敘舊也不是來看顧他的侄子,“霍,你也是來找那個孩子的?”
    男人轉過頭並未回答,但微微緊抿的薄唇和漸漸收緊的手掌已經給出了誠實的回答。
    曼德拉正色,“那個孩子到底是什麼人?”
    會讓這個家族兩代掌權者這麼大張旗鼓的親自跑來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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