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想著吧，在黑暗裏，你觸及到的恐懼，當然，各位是無論如何也想象不出那種感覺的，那是無底的深淵，像一個沼澤般將你淹沒……你會想到很多，想到你從何而來，你又如何來到這裏。你隻可以輕微的觸及，你永遠也找不到答案。你似乎看到光，看到光——但隻是一瞬，僅僅隻是一瞬而已。黑暗再度將你籠罩，你想呼喊，你想掙紮，你想求助，但一切無濟於事。所有的記憶似乎都喪失了，所有的你曾經擁有的一切似乎都喪失了，留給你的，隻是深不見底的黑暗，足以讓你窒息。這時，儀器開始正式工作了，神經介入導線植入正常的被迫性思維，你開始冷靜，那是瘋狂之中的最低點，還可以讓你稍稍的思考。你的一切數據此刻都開始展現在全息屏幕上——你的心理狀態，身體健康指標，以及你的腦電波紋路，你的心電圖……看到了嗎？我們的屏幕上已經顯現出來了。看吧……”
    ……哦，不，不……
    “……嗬，波動有些大啊，劉曉明上士，你讓人為你擔憂啊……”
    ……黑暗，別怕，我知道，我可以不怕，但……
    “……讓人為你擔憂啊……”
    ……冷靜點，冷靜點，恐懼無濟於事，是的，我還能思考，恐懼無濟於事，無濟於事……
    “……哦，波動幅度開始變小了，劉曉明上士，堅定的戰士，加油啊。你的理智還沒有喪失……”
    ……我還沒有喪失理智，恐懼無濟於事，我要思考，我不害怕，我可以冷靜，可以。可以……
    “……每個人在黑暗之中，每個人有不同的反應。他們的反應是根據他們的性格與經曆形成的，當然嘍，是思維，是每個人各不相同的思想。每個人的反應能夠代表他們能否在黑暗中生存，探尋，冷靜的麵對一切。這就是我們儀器工作的原理，綜合每個人的各項顯示數據，能夠準確判斷出他們在黑暗中的狀態，他們的宏觀與微觀反應，他們的反應的逐步變化。你們看到的所有指標隻是最終測試值之中的一個小比例成分，然而他們都值得深切的關注。心理狀態固然重要，但身體健康指標也是不容忽視的，在太空長期的漂流，在那冬眠艙裏，在未來的可能達到的目標星球上，嚴苛的環境都是對身體健康的極大考驗。這一關，是戰士們必須要經過的……”
    ……在黑暗中，是的，在黑暗中。不，又在哪？回憶呢？我從何處來到這裏，我如何墮向深淵，起點在何處，在何處？……
    “……深刻的恐懼總有了結的時候，測驗也正是在起起伏伏中進行，在固定的時間內，在急轉直下的形勢下，我們總要按下按鈕，這時，戰士們將無法逆轉，或許他們之後會有更加出色的成績——也就是說再跟更長的時間段內會有更好的表現，但我們不會給他機會了，現實就是這樣殘酷，麵對我們至今仍然恐懼的險惡的太空，我們別無選擇，隻有更加嚴苛的測試，才能保證之後太空之中更加長久的生存，這是我們所共識的……”
    ……不，別想這麼多，你無力更改一切，你所要做的，是冷靜，是思考，學會思考！思考什麼？茫然，茫然，茫然……但我總會找到方向！……
    “……測試的時間快要結束了，你們看，隻有五分鍾了。他的心理波動還是很不平穩，我不知道，他能否順利通過這次測試……上士，加油吧……”
    ……我恍惚中找到方向，這感覺很奇妙，像看到光……光……哦，我知道我該去思考什麼……是什麼，似乎又遺忘了……
    “……不妙，還有四十一秒……”
    ……是什麼？！……
    “……隻剩下十五秒了，天啊……”
    ……我想到了，是的，我找到了！……光！……
    “……還有三秒鍾，上帝啊，但願……”
    ……沒錯，沒錯，我要思考的，是如何確保生存，去生存！……光！……
    “時間到了，按下按鈕吧！”
    皮埃爾一聲令下，終結按鈕被按下了，半圓形儀器發出巨大的噪音，然而一兩秒鍾便消散了，無影無蹤，人們要捂住耳朵的手還停留在耳垂。全息屏幕閃動著，大片的雪花在屏幕上滾動，那時正在計算。
    計算最終的測試值。
    幾秒種後，全息屏上的雪花消失了，一行綠色的數字顯示在寬大的屏幕上。人們屏神凝息，看到了最終的結果。
    與此同時，劉曉明上士被推出實驗艙。他躺在一架簡易床上，朝著等候著的人們露出一絲蒼白的笑容。
    皮埃爾走上前，握住他的手。他看到他的嘴唇蠕動著，似要說出什麼話來。於是他趕緊湊到他的嘴邊，聽清楚了他說的話。
    “我通過了嗎？”
    皮埃爾緊緊握住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