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四】
    最近裴力煥右眼皮老跳，跳得他都覺得自己肌肉有病了，江山給他看了看，說是梅毒擴散到眼皮了，沒事少玩手機多睡覺就行。最後裴力煥實在是受不了了，覺得現代醫療科學救不了他，就打算去地下通道算命瞎子那去要塊符紙貼腦門上，結果他剛到那，那個瞎子就翻著白眼說他：“求簽算卦，問神捉鬼，大哥你眉宇陰森，麵色昏沉，近日必有一劫啊。”
    裴力煥這幾天都沒睡好，大黑眼圈子一掛，本來他眼神就陰狠，現在他蹲在那低著頭挑符紙，看人時候往上一翻眼珠子更嚇人，活鬼似的，裝瞎子那人透著墨鏡都能感受到這個人自帶的那股子陰森之氣。
    可是你話放出去了，得說完了啊，他就看著裴力煥麵相開始瞎編。
    這人長得是真好，不是個光棍，就是這個情緒不對，應該是情感問題：“大哥，最近有桃花劫吧，情侶關係不好？”
    裴力煥咋麼咋麼味兒：“你接著說。”
    瞎子旁邊有個老大爺，也是擺攤算命的：“小夥子，你對象有災了。”
    裴力煥往那一蹲，就當沒事跟人逗悶子了，他看看那大爺：“什麼。”
    “十塊錢，小夥子。”
    裴力煥掏兜，翻出來一百的，遞給老大爺：“趕緊說，順便給我個治眼皮跳的符。”
    老大爺遞給他一張符紙：“你對象估計有人了，但是他不樂意，信不信的，我能看見你腦袋上的靈，那個靈擰著，特別難受。”
    裴力煥沒搭理他，全當放屁，左右翻騰著那個符紙：“這玩意兒管事麼？我這跳好幾天了。”
    “你頭頂上那個靈是個男的。”
    裴力煥倒吸一口冷氣，一激動又掏出一百：“接著說。”
    如果說和江山他們的聚會是例行聚會，這麼這次就相對要放鬆很多。
    李道洋之前上學的時候有一個談的很好的女朋友，叫黃仙子，黃仙子家裏世代中醫，專門給達官顯貴治療疑難雜症，是很有地位的這麼一家人，但是後來因為黃仙子人比較保守傳統，李道洋喜歡玩，倆人就分道揚鑣了。
    他們這次聚會，李道洋和裴天帶了李靈薛妍，還有那個黃仙子。
    黃仙子人不漂亮，身材不好，氣質也就那樣，但是很能端著，修身旗袍，雪紡披肩，盤了個古典頭，上頭別一根樸素典雅的木釵，是個挺愛美挺講究的人。
    幾個人互相介紹，黃仙子的臉上依舊是那個笑容，心裏卻難受得不得了，薛妍已經是個很漂亮的美女了，李靈更漂亮，她自己認為：相比之下她就像個醜小鴨一樣，打扮得再精致，也不能彌補外貌上的缺陷。
    但其實在李道洋和裴天眼裏，她比薛妍李靈都值錢，無關外貌，隻談女性矜持。總而言之在品質不差的情況下，越是得不到的就越吊人胃口。
    吃喝聊天，大家都還算高興，突然李靈不舒服，打了個招呼去衛生間吐了一通。
    回來就說身體不舒服，黃仙子人很善良熱心，說自己會把脈，可以幫她看看，中醫要比西醫更加貼合身體需要，副作用也小，李靈聽著她說，特別好奇，就讓她給摸了一下脈。
    李道洋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李靈懷孕還瞞著的事，黃仙子就直接說出來了：“胎兒狀態很不好，你最好去大醫院查一下，怕我說什麼……你不信。”
    黃仙子摸出來是死胎卻不好說，抬起頭的時候才發現李靈瞪著一雙漂亮的眼睛，徹底傻了。
    意外的，李靈路上沒哭，就那麼在車上坐著愣神，不知道在想什麼，一直到了李道洋家裏，進了臥室，她終於爆發了，哭得氣勢磅礴波瀾壯闊，李道洋給她哭得耳朵都疼。
    “你哭什麼！”李道洋不知道李靈每次跟他過夜都提前吃避孕藥，還覺得懷孕了其實是個很正常的事，隻不過是為了逗李靈，拿這當一樂才瞞著不告訴她的。
    李靈崩潰了，一邊哭一邊衝他喊：“我怎麼上學啊，我大著肚子怎麼上學啊！”
    李靈暑假結束開學就沒上過，這幾天正要收拾好了作業回學校負荊請罪。她想好好學習，她想畢業了讓爸媽拍著胸脯跟別人說我家閨女好歹也是個大學畢業生，她還想學動漫製作，那個她曾經有過的夢，用她自己的手繪一個個故事，現在她和李道洋的房間裏還有一本很厚的繪畫本，已經快畫完了，還是廉墨當初給她買的，她畫工不錯，張張都還很有風格。
    “上學？上什麼學，你退學申請我都給你辦好了。”
    李靈腦子嗡地一下，當時幾乎是一屁股癱到床上的，李道洋從來沒和她商量過，她的前程和李道洋的兒子閨女比起來屁都不算。
    她忍不住哭著低頭摸了摸自己的小腹，她是個很有母性的人，喜歡小孩，這個小孩她舍不得打，卻也不知道該怎麼留。
    “靈靈，你放心，孩子生下來，我會給你很大一筆錢，隻要不隨意揮霍，你可以無憂無慮地生活幾十年。”
    李靈抬起頭，怔怔看著他：“什麼錢？”
    “……”
    “生下來，不應該……”李靈摸著小腹的手逐漸離開，抬頭看著李道洋，“我們不是應該結婚，然後一起照顧他麼。”
    李道洋打開衣櫃，從裏麵拿出一條幹淨的衣服，聽見她這句不由得輕聲笑了笑。
    這丫頭片子實在是想的太好了，在他耳朵裏那就跟嘚瑟沒什麼區別，結婚？你還真不配。
    李靈雙手顫抖著攥著床單，坐在那望著李道洋，眼淚跟開了閘一樣往下滑，嘴唇也哆哆嗦嗦，緩了半天一口氣才上來，可憐巴巴地像在懇求：“道洋，我給你時候可是處女。”
    “那怎麼了，我想要處女的話可以弄來十個八個的，不稀罕，再說了，廉墨給我時候還是處男呢，人家說什麼了，哦不對，裴二先來的，那我是第二個，糊塗了。”
    “廉墨？他怎麼了？”
    這個名字最近頻繁出現，而且都出現在李靈不能理解的語境中，上次江山那些話李靈就有些糊塗，廉墨什麼時候和裴力煥他們搞到一起的，李道洋和裴天幹嘛又念叨起來他了。
    李靈張著嘴，低下頭想好好理清楚，但是她又沒頭緒，茫然地順著李道洋的話想，然後一個可怕的想法在她腦子裏炸開了，“可……他是個男的？”
    “是男的沒錯，不過也沒什麼影響。”
    “不可能……”
    “不信的話我還有錄像呢，要不要看看，說來也可憐你，兩年多的戀愛談完了還比不上我們露水姻緣，這可是真刀實槍的。”李道洋說著走到床頭櫃邊，從裏麵拿出一個錄像機，遞到李靈麵前，“讓你也飽飽眼福，這小子真是不錯，顏正身材好還緊，裴天那天差點讓他爽死在床上。”
    沒拒絕，此時此刻她腦子都木了，李道洋說什麼就是什麼，沒任何反應的餘地，影片在麵前按下播放，剛剛看到那個開頭，她就像觸電似的，先是哆嗦一陣，緊接著就哭著連滾帶爬地從床上跌了下來。
    錄像地點就是這個房間，就是她剛才坐著的地方，那個地方對她來說恐怖得就像是個殺人現場，那個她曾經喜歡過的男人就在這個地方受過莫大的折辱後，她還和李道洋相擁而眠了那麼多次，天真地以為廉墨已經原諒她了。
    她不知道該說什麼了，隻能小聲的質問：“你不是說要道歉麼，你不是說要補償麼……”
    “怎麼沒補償，我把支票用膠帶包好了，特意多留出來點棱角，塞進他體內的。”說著還做了個隱晦的動作暗示李靈，“你不知道，膠帶的角和刀子似的，一進去就出血了，他疼得啊……還動不了，就跟條要死的魚似的直撲騰，裴天在上頭按著他，我抱著他的腿一下子就插了進去，那感覺，太舒服了。”
    李靈坐在地上抬著頭，一雙眼睛死死盯著李道洋，她麵部肌肉已經不受控製了，痙攣著不停地磕牙，她站起來，幹了她這輩子驚天動地的第一件事：她一把抓起身邊的台燈，掄圓了給還在洋洋得意的李道洋的大腦袋開了瓢。
    血順著巨大的口子，嘩啦嘩啦從他的大禿頭上滑下來，潑了滿身。
    李靈死死盯著李道洋，第一次看清楚了，這不是人，是牲口，應該直接打死，她想再給李道洋來一下子直接把台燈插進他腦袋裏，胳膊卻一個勁兒地哆嗦，使不上力氣，還因為情緒激動導致小腹一陣絞痛，她忍不住了才默默退出臥室，跪在客廳緩了好一陣子，等冷靜下來，她看著自己手上的血才意識到自己幹了什麼。
    李道洋先打了醫院的電話，把血捂住了才從臥室出來，這時候李靈早跑了。
    他一身是血，滿目殺氣，血都在翻騰，他下定了決心：一定要活活弄死這王八娘們。
    平日裏那麼沒用的人，在生死關頭竟然顯示出了過人的求生能力。
    把包收拾好了，又拿了點錢，高跟扔了，穿了一雙適合逃跑的運動鞋，走樓梯快速下了樓，整個過程她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李道洋的那些保鏢還在樓下頭轉悠，要是一個電話，保鏢知道了她跑都別想跑，回去就是死路一條。
    她跑樓梯到了二樓，但是把電梯按到了五樓，順著窗戶看向一樓，那些保鏢沒在門口蹲點搞監視，應該是已經全都堵到了五樓電梯門口，李靈敲開二樓的一戶人家的門，跟他們說她丈夫家暴，她得跑回娘家，丈夫的哥們都在電梯門口堵她，求求給個方便，給她個床單繩子什麼的從樓層背麵逃出去。
    那戶人家人很好，看她可憐也沒太多戒備，擰了幾條床單，把她順著窗戶送了下去。
    床單捆著她肚子，小腹疼得她直哭，腳一落地她就連滾帶爬地上了花壇，顧不上形象，穿著裙子就翻鐵柵欄，上頭的那些刺把腿都割破了。
    打了一輛車，她沒敢回家，而是回了學校，她一路都在想還有誰能保護她，後來腦子裏就一個人：江山。薛妍說過，江山家裏很厲害，李道洋不敢惹。
    可是當她跑到醫務室的時候，隻有那個值班的小苦力，苦力大夫告訴她江山很少上班，但是他可以幫她把腿上的傷口消毒包紮一下。李靈癱坐在那哭，試著給江山打電話，那個大夫幫她把小腿上的傷口上了藥包好了，電話這才打通。
    江山沒有隨時帶著手機的習慣，這天他去裴力煥家裏打電遊，一進屋就把手機鑰匙都扔到了一樓沙發上，倆人準備休息了江山說把手機拿上來玩會兒，這才接著電話。
    電話一接通，李靈終於憋不住了，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一句話都說不清楚，還是那個小苦力給江山說清楚的。江山從那點情況大概也猜了個七七八八，跟裴力煥開著車直奔了學校。
    李靈等看見他倆的時候已經哭不出來了，值班大夫特無奈地坐在桌子上看著她，一見江山趕緊擺擺手：“快快快，快把她弄走，真丫能哭，煩死我了。”
    裴力煥過去，把她背起來，送到車上，江山從醫務室買了點安神安胎的藥，從後頭跟著。
    李靈和江山在後座坐著，裴力煥在前頭開車。
    “江哥。”李靈拉了一把江山的胳膊，“我把李道洋腦袋開了個口子，他肯定饒不了我。”
    裴力煥微微側過臉看了她一眼：“他空手道黑帶，一般人傷不著，你怎麼弄的。”
    “用台燈，就那麼弄的。”
    江山拍拍她肩膀：“行了行了，我倆在呢，他不敢怎麼著你。”
    “他把廉墨給——”李靈說到一半，哽咽住了，好好喘了半天氣，江山摟住了她，拍拍她的後背，李靈窩在江山懷裏，哭得他肩窩一片淚水，“……他們該下地獄，該死！”
    裴力煥狠狠咬了一下自己的嘴唇，開車時候得強迫自己清醒點。
    江山點頭，示意她平穩情緒，過了一會兒：“你肚子疼不。”
    李靈碎碎點著頭，小聲回答：“疼。”
    “大裴，去雪臣他們醫院吧，今天他值班也方便，咱給李靈看看肚子去。”
    裴力煥嗯了一聲，岔道口綠燈一亮，換了個方向轉向醫院。
    鄒雪臣事先在樓下等著，提前掛好了號，到了之後直接抱著李靈去的婦產科檢查。
    查完了這個查那個，最後那個大夫後來把江山叫出來：“我建議你妻子做引產。”
    江山偏頭看了一眼鄒雪臣，鄒雪臣在下頭踩了他一腳。
    “哦，為什麼。”
    “消息很不幸，多次確認，這個胎兒沒有胎心，已與母體脫離，是個死胎了，如果不及時人工引產很容易發生凝血，你這個當丈夫的怎麼回事，女人懷著孕你讓她折騰成什麼樣了，有沒有責任心，這個結果很大程度上是母體——”
    江山屬於那種你愛罵就罵反正我也懶得解釋：“那你問她流不流去。”
    “我這不是也要問問你。”
    “跟我有啥關係。”
    鄒雪臣連忙過來拉住氣得快要急眼的大夫：“主任，消消火，這位他不是孩子父親，隻是患者朋友而已。”
    大夫對鄒雪臣也沒好氣：“那他怎麼不解釋清楚。”
    江山一開始還不愛吭聲，她一和鄒雪臣來勁他就上火了：“我怎麼解釋，我們這兒倆男的呢，我說我不是你再說屋裏那個。”江山指指裴力煥，“那位爺更不好惹，要不你就試試去。”
    鄒雪臣瞪他一眼：“閉嘴。”
    “哦。”
    大夫瞪了江山一眼，走回去，坐到李靈旁邊，看她也年輕，開口安慰她：“姑娘，做好心理準備吧，你肚子裏的孩子已經是個死胎了，把身體養好，盡快做引產。”
    李靈閉上眼，精疲力竭，緩緩點了點頭，她就知道這麼折騰，肯定扛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