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三十二】寧紅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3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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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十二】
    晚上十點,不少飯店都關門了,走了半天才看見一個燒烤攤,廉墨就帶著那個女的找了個地方先坐下歇會兒。
    他自打進了學校就一門心思光學習,從來沒打過架,其實他體格不錯,就是缺乏鍛煉還沒經驗,又撞上了這幫練家子,給弄得毫無招架之力,白得了這麼一身傷,往那一坐跟要散架了似的,不過還好他學醫的,知道什麼地方是要害,都護好了。
    “哥,今兒謝謝你啊。”
    廉墨羊肉串過敏,剛才還吐過什麼都不想吃,把菜單給那女的:“點吧。”
    “……算了吧,我身上沒錢。”
    “請你。”
    那女的是真餓了,連忙點點頭:“謝謝。”說著低頭看菜單,“哥,我叫寧紅,你叫啥呀。”
    “廉墨。”
    寧紅抬起頭:“哪倆字啊?”
    “廉頗的廉,墨水的墨。”
    說完了寧紅還是一臉茫然,廉墨也是個挺有耐性的人,拿出手機打出來這倆字,遞給她看,寧紅一看就臉紅了:“咋這倆字這麼亂呢,比劃真多。”還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其實是個文盲。”
    廉墨沒表示出別的:“菜單看得懂麼。”
    “這不有圖麼,數字我認得。”
    “嗯,點吧。”
    點完了之後寧紅就拿出鏡子來,把自己那被揪的亂七八糟的頭發打理一遍,有幾塊都扯掉了,頭皮露著,還當著廉墨麵扯自己被拽偏了的胸罩,廉墨隻能偏過頭,坐在那尷尬得不行。
    “哥,今天我給你惹麻煩了,還讓你受了罪,我也沒錢,你還請我吃東西,你是個好人,哥,要不我晚上陪陪你,就當我報答你了。”
    別說現在廉墨心裏陰影,看見女的就繞著走,他一直就認為雞是個不幹淨的東西,別說跟雞睡覺了,他覺得剛才寧紅抱他小腿他都難受。
    寧紅長得不算漂亮,充其量是個中等,但身材很好,一米六五的身高,體型凹凸有致,長胳膊長腿長手長脖子,有點那個跳芭蕾舞的勁頭兒。
    “不用了。”
    寧紅眼眶一紅:“那你想要什麼,我那塊就一台電視機,信號還不好,你要我就給你。”
    “說不用了你就別當回事。”廉墨窩在那忍著疼,“你哪人啊。”
    “我雲南的。”
    廉墨皺起眉,他是個理科生,地理不在研究範圍之內,就知道雲南特遠:“雲南在哪。”
    “緊西南頭。”寧紅一笑,牙上還有點氟斑,“我家是山裏頭,特別窮,其實我可想學習了,當初我們一個山頭就我一個人考上了初中,還是省裏頭的重點呢,我媽不讓我上,要把錢給我弟弟存著娶媳婦,我就沒機會讀書了,到現在那點字也都忘得差不多了。”
    “那你是從山裏出來打工的?”
    “不是……這個事,小孩兒沒娘,說來話長。哥,你聽麼,不聽我就不說了。”
    “你說吧。”
    寧紅點點頭:“我們那邊是村子,男多女少,要想討個老婆難得不行,十三歲那年,我媽就要把我換到別的山頭去,嫁給一個五十多歲的男的,給我倆弟弟換點錢上高中,我害怕,逃跑過一次,差點讓三舅給吊在樹上打死,你猜我怎麼著。”
    廉墨搖頭。
    “我回去了,就裝,裝我傷沒好不能跟那人結婚,等我好了,偷偷再跑出來,家裏就三舅一個男的,我怕他再出來逮我,趁著他睡覺用菜刀就把他一條胳膊給砍了,跑了出來,身上沒有錢,就躺在大馬路上睡,公安局的人看見我了,他們心好,給我帶到單位,給我地方睡覺,給我飯吃,還給我找了工作。”寧紅沉浸在自己的往事中自顧自說著,“但是我不是那沒良心的人,不能一直就這麼靠著人家活拖累人家,我怕三舅他們把我抓回去殺了,就拚命往北跑,這有好幾年了吧,我就跑到這兒了,哥,看你是個有文化的人,聽說,人有錢就能出國,你說說,我出國了,他們肯定就抓不到我了吧?”
    廉墨看著她,估計她出來賣身就是為了攢錢出國:“誰和你說的出國的事。”
    寧紅吃著剛上來的羊肉串,還喝了一大口酒:“北京一個虹姐,叫鄭夢虹,她可有錢了,把我帶到那個什麼會所裏頭,我從來沒見過那麼金碧輝煌的地方,有自助餐,想吃什麼都有,還有按摩,她給我好看衣服穿,洗澡化妝,就有男人圍著我轉,那裏的男人可有錢了,睡一晚上幾千塊錢,我在工廠給人家削罐頭一個月工資都沒那麼多,也不知道哪來那麼多錢。”
    “那你怎麼不在北京呆著。”
    “呆不下去,那地方物價高,她說東北男人豪爽,給錢多,東西也沒那麼貴,靠近邊境,出國也方便。”
    廉墨點點頭:“你今年多大。”
    “十九。”
    “他們今天為什麼打你。”
    寧紅咧嘴笑了笑:“我想騙他們錢,跟他們說我這兒有白粉兒,得先給錢後給貨,我拿了錢要跑,被抓住了我就說:沒粉也能讓你們爽,你們來一人弄我一次,也不算虧了。”
    “那是該給你點教訓。”
    “嘿嘿,大哥,你不吃啊。”
    廉墨搖搖頭,寧紅知道他身上有傷吃不下去,低下頭,一口肉叼進嘴裏,嚼著嚼著眼淚順著臉蛋就滑下來了:“大哥,你真是個好人,能留個電話嗎,你要是有事,妹子肯定幫,你放心,我不纏著你,我看出來了,你沒瞧上我。”
    “我怎麼就瞧不上你了。”
    “你長得好,又年輕,肯定喜歡那種幹淨漂亮的小姑娘,我這怪髒的……”
    廉墨挺無奈地笑了一下,找服務員要了紙和筆,互相把電話號留下,寧紅不會用手機,留的是一個座機號。
    倆人聊著,廉墨手機響,顯示是一個陌生號,接通之後對麵亂糟糟的,像是在吃飯,還有玻璃杯子碰撞的聲音,廉墨也不說話,等著對麵出聲。
    順著擴音器,對麵傳來熟悉的聲音:“你還好麼。”
    僅僅四個字,廉墨不知道為什麼自己連呼氣都一哆嗦,對方的語氣很平靜,但是卻聽得他難受,特別難受。
    裴力煥的聲音很疲憊,應該是喝醉了酒,他這人千杯不倒,喝醉是前所未有的事,酒德不錯,難受了就一邊呆著睡覺去。江山他們同學聚會,裴天和李道洋都在,李靈薛妍也去了,裴力煥就為了壓下自己那砍人的勁頭,自己灌自己,紅的白的什麼都灌,灌得吐完了倒在沙發裏,腦子裏全都是那天晚上廉墨可憐巴巴的樣,那一身的傷,被塞到身體裏的支票,汙濁的液體一直灌到那麼深,他怎麼弄都弄不幹淨,浴缸裏的水換了那麼多次,一遍一遍地想,想的他心疼心累鼻子發酸。
    一定要弄死他們,可是時候不到,要忍。
    他做事要確保萬無一失,萬一沒能痛痛快快地把這倆人解決了,廉墨就慘了。
    那天收拾幹淨了,廉墨晚上在客房睡,江山去主臥睡,裴力煥坐在客廳裏抽了一晚上煙。
    半夜時候廉墨做夢折騰醒了,裴力煥帶著一身煙味去找他,摟著他給他揉身上疼到睡不著的那些撞擊傷,傷都不輕,大多帶著淤血。裴力煥看著難受,廉墨一折騰他就煩,張嘴還捎帶腳給他臭罵了一頓。
    廉墨當時迷迷瞪瞪地,瞪著眼看著他挨罵,從剛醒的樣子可以看出來這人天生的脾氣其實是很好的,說話含含糊糊,但聽著很溫順不帶著那股子嗆人的勁兒,讓幹嘛幹嘛,特別乖。
    裴力煥聲音不大,但卻氣魄十足:“你是個爺們,懷不了孕,洗幹淨了就當沒事人,要死要活的幹什麼。”
    廉墨讓他罵一頓,老老實實乖乖睡覺了,第二天起來什麼都不記得。裴力煥卻第一次說了違心話,他長這麼大,隻有不能說的他會閉嘴,說出來的就沒有違心的,這是第一句。
    洗幹淨了當沒事人,要是那麼簡單就好了。
    男的喝了酒就容易脆弱,平日裏的柔情苦澀都能趁著酒勁表達出來,裴力煥活生生憋了一肚子話想說:你跑那麼遠,躲是躲開了,出了事誰給你兜著,東北萬一惹上黑了,親戚朋友遠水救不了近火,身邊連個陪你一起挨揍的都沒有,回頭哪天死在街上了你他媽就老實了。
    但是他終究是說不出來,他覺得大老爺們那麼絮叨和婆子似的特招人看不起,有時候他心裏實在是難受了,就隻能罵街泄憤。
    江山偷偷觀察裴力煥打電話,第一次看見他哭,手機貼著耳朵哭,沒出聲沒流淚珠,就是眼睫毛根濕了一圈,裴力煥紅著眼珠子往上一翻,揉了揉鼻梁子,粗著嗓子罵街:“你他媽說話倒是。”
    “湊合。”
    “跑那麼遠有病是麼。”
    “沒事掛了。”
    江山沒再注意裴力煥那邊,他還得應酬別人,跟裴天李道洋倆人依舊吃吃喝喝,扯淡扯得特別的帶勁,一個個麵色如沐春風,實際各懷鬼胎。
    “江山,那個誰,跟大裴好了沒啊。”李道洋一臉陰笑,等著江山回答。
    江山喝了口酒:“誰啊?廉墨?”
    李靈當時嚇了一跳:“廉墨?”
    江山沒理李靈,歎了口氣,擺擺手,“好什麼呀,倆人什麼都沒有,打一開始就是因為李靈被你給弄走了,大裴看他可憐,照顧照顧。”
    裴天根本不信:“真的假的,裴力煥有那菩薩心腸?”
    “大裴那麼愛玩的一個人,能看上那麼個悶葫蘆?一開始曖昧過一陣子,後來不合適就是照顧照顧,假如倆人好上了,廉墨還能跑東北去?天天幹他幹得出三環都費勁。再說大裴怎麼了,除了那張嘴糟心,他幹過傷天害理的事麼。”
    薛妍在旁邊打哈哈:“江哥,您這個護著裴哥啊,不是你倆好了吧?”
    “哈哈哈,遲早的事兒,我現在就把他當媳婦兒養著。”
    江山說是這麼說,他說完了就默默跟鄒雪臣試圖用心電感應懺悔了二十多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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