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吧，這筆賬該怎麼算？”我看著麵前一副沒事人的鄧常一，差點沒把咖啡吐他臉上。
    “攝像機多少錢？我賠給你就是了。”他土黃色的劉海在現在的我看來就是一坨排泄物。
    “這東西根本不能用價值來形容。”我這麼說是有理由的，這是伍澤森送給我的第一個攝像機，也是用他們公司第一筆運轉資金給我買的，在我眼裏當然是無價之寶了。
    “那你要我怎麼辦？”鄧常一聳聳肩膀。“不是讓我獻身吧？”
    “……”我內心翻了個巨大的白眼。“算了，也不跟你計較那麼多了，明天帶六千塊錢過來覲見。”
    “六千？”他驚訝了一下。“我沒這麼多錢啊。”
    事實證明，跟了伍澤森一年多的好處就是，我腦海裏基本已經喪失了錢這種概念。
    “我這相機原價兩萬多呢，不信的話，我明天可以把發票帶過來。”我真摯地說道。
    “可是我真的沒錢。”
    我倒不是不相信他說的話，看他的穿著，普普通通的，一件藍綠色相間的格子衫，還有一條水洗的牛仔褲。
    如果現在的戲碼是，他理直氣壯地跟我吵一架，撇清自己與弄壞我相機的事實，我可能還會曉之以理動之以情地朝他噴射我的毒液。但現在，我反而像是一個毒辣的後母，淫笑著逼他吃下我手中的毒果子。
    我歎了口氣，說道。“那……你有沒有什麼別的補償方式？”
    “別的？”他眼睛轉了一圈。“這樣吧，你這兩個月的午飯，我包了，怎麼樣。”
    我目不轉睛地看著他，眼淚差點沒流出來。
    “哈哈，所以你就答應他給你買兩個月的午飯？”小北一邊給懷中的小狗喂奶，一邊嘲笑我。
    我瞥了他一眼，把手中的小狗放到地上。“那不然怎麼辦，六千塊錢對普通大學生來說確實不是筆小數目，再說他應該也不是有意的。”
    “你這麼善良，森哥造麼？”小北不懷好意地挑挑眉毛。
    “得了吧你。”我哀歎了一聲。“晚上回去還不知道怎麼跟他交代呢。”
    “你和他說來這幫我做義工了麼？”小北問。
    “說了，他今天晚上跟顏碩在外麵吃。”我把水龍頭調小了一點，拿泡沫輕輕在狗狗的毛發上揉搓著。“誒，對了，上次我罵你們老師，她後來有沒有為難你和董浩啊？”
    “倒是沒有，你這麼說說也確實管用，她可怕自己丟了鐵飯碗。”
    “她要是再夾棍帶棒地擠兌董浩，你就告訴我，我過去收拾她。”
    “沒問題。”小北笑笑。
    過了一會兒，把今天所有的任務都完成之後，我們倆去旁邊的一家米粉館吃了點晚飯，席間我問了問他和董浩的情況。不出我所料，依然那麼曖昧，而且依然毫無進展。
    “我簡直服了你們了，你們是不是打算一直這麼下去啊？”
    “我不好意思捅破這層窗戶紙……。”小北攪了攪手中的米粉，看起來也是愁容滿麵的。“沒想到他比我還不好意思。”
    “看著他挺爺們的啊，怎麼關鍵時刻這麼慫。”我嘖嘖嘴。“要不你給他施加點’動力’？”
    “什麼動力啊？”小北顯然沒聽出來我話裏的引號。
    “重新找個男的，讓他吃醋，我就不相信他能受得了你和別人在一起。”我略顯得意地笑笑。
    “你出的什麼餿主意啊。”小北差點沒把剛吃下的米粉都吐出來。
    “嘿，什麼叫餿主意啊，不瞞你說，這是你森哥傳授給我的，他讓我告訴你的。”
    “你們倆成天在家都討論什麼東西啊，咦~”小北禁不住打了個冷顫。“夠變態的。”
    “再說一句今天你請客啊。”
    “不不不，大哥你最棒。”
    “這還差不多……”
    吃完飯，把該說的不該說的統統說了個遍，服務員差點沒拿掃把趕我們出來了。打車把他送回學校之後，我忽然有了個念頭，可能正是這個念頭，把本該屬於這個深夜的平靜，徹底打破了。
    “師傅，謝謝您啊，就把我放這吧，我想走走。”我從錢包裏拿出錢來遞給司機師傅。
    司機師傅也是好心，回頭叮囑我。“這夜黑風高的你路上可小心點。”
    “放心吧。”我笑笑，拉開車門。
    綠色的植被到了這潑墨般的時刻也仍舊逃不過被抹黑的命運，兩旁的樹，四周的高木冠，如今在我看來，隻不過有些不明顯的起伏變化罷了。
    我一步一步緩緩地走著，長大之後越來越少有機會一個人享受這麼安靜的氛圍。
    然後我就這麼走進了離家隻有兩條街的長水公園。
    透過樹葉的隙間，仰頭還能看到我家的窗口，已經是燈火通明的樣子。
    伍澤森大概是回來了，於是我不由得加快了腳步。
    再然後，我的後腦勺一緊，便什麼都不記得了。
    伍澤森把手頭的工作做完，深呼了一口氣，合上麵前的電腦，再抬頭看看表。
    已經快十二點了。
    他心裏陡然一緊，翻身把手機拿出來。
    “喂？”
    “董浩，是你啊，小北在不在？”伍澤森的聲音淡淡的。
    “小北……他在浴室洗漱呢，怎麼了？”董浩話音剛落小北就掛著浴巾出來了。“……等下，他出來了，你和他說吧。”
    小北輕聲問了句誰啊，董浩做了個兩眼富有殺氣的鬼臉，他立即就明白了。
    “森哥？”
    “小北，你知道你十月哥去哪了麼？”
    小北聽他這麼問，也是一頭霧水，轉臉看了看董浩。“剛剛我們吃碗米粉就打車回來啦，他把我放到學校之後就走了。”
    “大概是幾點的時候？”
    “十點多啊。”小北忽然有種很不好的預感。“十月哥還沒到家麼？”
    ……電話那邊已經傳來斷線的聲音。
    “怎麼了？”董浩問。
    “你快點穿衣服，咱們去看看，十月哥可能出事了。”
    後來我聽小北說，在醫院急診室外麵，伍澤森哭的紅了眼睛，他說那是他第一次看見伍澤森哭，哭的泣不成聲，哭的像個孩子一樣。我背靠著醫院給的大墊子，躺在床上竟然笑了起來。
    “哇……你也夠沒心沒肺的了，我給你講這麼感人的時刻你還笑。”
    “不是，主要是我也沒見過他哭。”我搖搖頭表示可惜。“你咋不知道給我拿手機錄下來呢？”
    “我隻怕我掏出手機來，森哥會直接送我上手術台。”小北一邊幫我削著蘋果，一邊打趣道。
    “後來呢後來呢？”我有點迫不及待。
    ”後來就沒有後來了呀……人家一直在病床前麵守到你醒。”小北訕訕道。“你多幸運啊你，遇到個這麼癡情的主。”
    “我隻謝謝老天別讓我命運多舛就好了。”我拿過來蘋果，狠狠地咬了兩口。
    對於這件事，我也想了很久。
    如果說那僅僅隻是個意外的話，我就完全不能相信了。我感官以及各方麵神經很好，而且非常好，我不可能在一個人想要徑直襲擊我的過程中毫無察覺，所以這一定是有所預謀的。
    可是我想破腦袋都想不出到底誰會給我這麼一棒子。
    “我覺得你還是別把這件事情鬧大了，說不定那就是個意外呢……”雖然我心裏跟明鏡似的，但是我也不願意讓伍澤森攪合到裏麵。現在的生活平靜又安逸，我不想讓其他不知名的因素打亂我們。
    “你都這樣了？難道讓我放過那人？”伍澤森說著氣性就上來了，雖然這麼長時間我把他的性子磨軟了不少，但真到了事兒上，他還是那副脾氣。
    “你從十幾億人口裏找一個人不是大海撈針麼？”我還是試圖澆熄他的怒火。“再說了顏碩昨天過來和我嘮嗑，說公司最近運營期有點問題，你還是多把注意力放在那上麵吧。”
    他特別無奈地瞥了我一眼，什麼都沒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