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楚寧打了招呼，握著話筒來到走廊盡頭的一個通風口，竟可能的壓低了自己的聲音。
    “喂，你到底想要怎麼樣？”
    “張蕊，別跟我耍花招，這孩子必須跟我！”
    “孩子我已經拿掉了。”
    咬著下唇，右手緊緊攥著鐵質的暖氣管子，盡量壓製著自己的怒氣，張蕊冷冷的說道。
    “什麼！你拿掉了！你憑什麼拿掉！”
    “我憑什麼？就憑孩子待在我的子宮裏，我是他/媽，將來他就算掉出來，那也是我身上的肉！
    曲俊，我不想跟你鬧，所以之前的一切，我都不想計較，我隻想安靜的過我的生活，看在我不明不白給你當了兩年小三兒的份兒上，你！還有你老婆，你們全家能不能放過我？啊！”
    張蕊家在農村，背井離鄉來到這個一無所靠的城市打工謀生存，當時年輕不懂事，被一點點甜蜜衝昏了頭，傻乎乎的上了曲俊的當，心甘情願的為他獻出了所有的第一次。
    什麼都不懂的時候，以為自己把自己最寶貴的東西給了人家，真心實意的和人在一起，人就能好好對你，可到頭來呢？
    “曲俊，本來我什麼也不想說，也不想怪你，當初知道了的時候，哪怕是我被氣的手腳發麻，我也沒對你們說過一句狠話。
    可是曲俊，你們做人是不是太過分了？
    缺不缺德啊你們，醫學這麼發達，你老婆不能生，你們不能看嗎？實在不行，你就花錢找代孕啊！
    就為了二十多萬，你就出來騙人？看著我一次次像個傻子一樣掏心挖幹的對你好，你和你老婆什麼反應，你抽空回去的時候，講起來，你倆是不是特別高興。
    這麼一傻x心甘情願的被你上，給你騙，最後還得給你生孩子，你們是不是特有成就感啊？”
    到最後，張蕊的聲音裏甚至都帶了嘶吼的味道。
    兩年啊，兩年自以為是的感情，最終隻淪為了對方生育的籌碼，所有的甜蜜一瞬間都換成了鑽心的毒藥。
    電話的另一頭，沉默了很久，張蕊也沒有在等對方開口，說了句“以後別來打擾我，否則，我告到你們死，光腳的不怕穿鞋的，你們兩口子，大可以慢慢試試。”
    然後便掛了電話，一個人抱著頭，靠著牆壁坐在了地上，嗚嗚的哭。
    兩年了，全身心投在一份感情裏兩年，一心一意的和他攢錢過日子，本來還想著年底的時候，帶他回家看看爸媽，可這下。
    這到底都做了些什麼，兩年的時間就好像做了場夢一樣，夢一醒，什麼都沒了。手掌穿過大腿和身體的夾縫，撫上自己的小腹。
    孩子還在。
    知道真相的時候，心灰意冷的張蕊衝倒醫院，已經上了手術台的，可是看到手術台邊上擺放著碎胎鉗、擴宮器一類的工具的時候，想著自己的孩子就要被這些冰冷的東西絞成一塊兒塊兒的碎片，最後打成爛泥流出自己身體的時候，她慌了。
    瘋了一樣的從手術台上衝了下去，然後再所有人目瞪口呆的狀態裏，跌跌撞撞的跑出了醫院。
    終究還是舍不得的，不管那個人怎麼樣，孩子是無辜的，他是長在自己身上的肉，長大了會是自己血脈相連最親的人，為了最恨的人，傷害自己最親的人，張蕊承認自己終究還是做不到的，她不是個狠心的人，從來都做不出那些狠毒的事兒。
    嗚嗚咽咽的哭了半天，終於算是舒服，起身拍拍屁股，穿過長長的走廊，走回楚寧的病房。
    張蕊走進去的時候，楚寧剛好將喝空的水杯擺放在櫃子上。看了她通紅的雙眼，聲音低低的問
    “怎麼了嗎？”
    “沒，沒什麼。”
    見張蕊搖頭否認，楚寧也就沒再問下去。
    每個人都有自己不可說，自己的秘密，既然張蕊不願說，他自然也不問，楚寧自己就是過來人，最厭煩打破沙鍋問到底的人，當然也不會做那樣的人。
    抬頭看看牆上的表，已經十點多了。指了指旁邊的陪護床，楚寧說道
    “很晚了，你也去睡吧，我沒事了，不用看著我。”
    看了看楚寧溫和的有些蒼白的臉龐，張蕊咬著下唇，低低緩緩的說道
    “安寧…我今晚…可以和你睡麼？”
    聽了張蕊的話，楚寧有些呆愣，看了看她通紅的雙眼，還有些沙啞的帶著些鼻音的聲線，楚寧往旁邊挪了挪身體，順手把自己的枕頭也撈向了靠左邊的位置，讓出些空地。
    “恩，來吧。”
    張蕊在楚寧眼裏，很多時候都有點兒像九九，有時候迷糊，有時候調皮，卻又總是懂事的讓人窩心。
    許向維給楚寧定的單人病房，病床和一般住家的單人床相似，位置也大出很多，張蕊搬著自己的枕頭上來的時候，也不顯得擁擠。
    兩人並排躺下，張蕊關了房間的燈，黑暗裏，兩人各自睜著眼睛看著不同的方向，發著一樣的呆。
    過了很久，就在楚寧以為張蕊已經睡著了的時候。
    “安寧，我給你講講我的事吧……”
    “恩，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