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睡這吧，我就在隔壁，有事喊我。”
    “哎，你那個女兒，不是你親生的吧？”七月的眼睛裏閃著好奇的，又不忘打趣道：“還是說，你風流韻事得從娃娃算起？”
    被戳破事實，慕君一微微一笑道：“她一出生，就被丟在門口了，怪可憐的，我便收留了她。”
    “慕莊主還真是菩薩心腸啊。”
    慕君一搖搖頭，說道：“也許隻是為了贖罪。”
    “贖罪？”
    “我本有個年幼的弟弟，可我不小心，把他弄丟了。所以，當我看到放在門口的樂兒時，便認為是老天給我贖罪的機會。”
    “那你弟弟……”
    慕君一苦澀一笑，說：“到現在都沒找到……算算日子，如若他還活著，也有你這般大了吧……”話鋒一轉，慕君一問道：“聽說你是在貧民窟長大的，小時候的事，你還記得嗎？”
    七月一愣，小時候的事，他確實沒什麼印象了。所有的記憶，都是從那個雨天開始的。
    “喂，你該不會以為我是你弟弟吧？”
    慕君一聞言慢慢向七月靠近，摸著下巴大量道：“倒是，有幾分相似啊。”
    七月慌忙往後退，說：“哪，哪裏像了！”
    慕君一輕笑道：“蠢這一點，倒是蠻像的。”
    七月這才反應過來慕君一是拿他打趣呢，紅著臉怒道：“混蛋，你說誰蠢啊！”
    “哈哈哈哈！”
    不等七月反擊，慕君一扔下一句：“七月公子好生歇息吧，慕某告退。”便離開了。七月氣鼓鼓地衝著慕君一離開的方向惡狠狠地吼了句：“總有一天我會親手剁了你！”換來的，卻隻是慕君一瀟灑的揮手，絲毫不把七月的威脅放在眼中。
    是夜，七月躺在床上翻來覆去難以入眠。一直以為，縱然自己在何莫瀟心中占不了一席之地，但從未想過，他有什麼非要除去自己的理由。
    第二天一早，慕君一便安排了七月和楊朔單獨見麵。楊朔縱然被擒，仍是儒雅地坐在草席上，沒有一點階下囚的狼狽。
    “你怎麼來了？”
    “何莫瀟真的讓你除去我？”
    楊朔慢慢站起身，走到七月跟前，說：“也可以這麼說。不過，我和他的約定僅僅是向莊主透露你的事，讓莊主接近你罷了。”
    “僅僅如此？”
    楊朔輕笑道：“我都淪落至此了，何必撒謊。”
    “他為什麼這麼做？”
    “嗬，誰知道。不過……”
    “不過什麼？”
    楊朔邪邪一笑，道：“他要取你性命，怕是真的。”見七月蹙眉不解的樣子，楊朔繼續道：“莊主知道你的事後，不可能不去查你。依莊主的個性，定不會放過奸邪之人。而之後，何莫瀟派你去刺殺莊主，更可見他城府之深了。如果成功，隻要放出是你殺了莊主，你會成為武林正派眾矢之的，怕是活路難逃。如果失敗，那你便命喪莊主手下。七月公子，如果我是你，就趕緊找個清靜無人擾的地方，了度殘生。”
    七月不理會楊朔，徑直離開了。待七月離開，楊朔往牆上一靠，慢悠悠道：“我已經按你的吩咐把實情都告訴他了，你會履行諾言吧？”
    慕君一將牢門打開，冷冷道：“下次，我決不饒你。”
    楊朔走出牢房，輕蔑道：“為什麼要幫他，莫不是連你也？”
    “楊朔，有些事，還是不知道的好。來人，送他下山！”說楊朔嗤笑一聲，從密道離開了。
    慕君一回到天水閣去找七月時，七月已經離開，料想他應該是回不周找何莫瀟去了，便趕緊朝莊外趕，果不其然，在山莊門口追上了他。
    “七月！等等！”
    七月駐足回頭，見是慕君一，連忙道：“這幾日，多謝慕莊主照料，七月就此告辭。”
    “你要回去找他？”
    七月點點頭，道：“不管如何，我都要一個解釋。”
    “你可有想過，他若真要置你於死地，還會見你？”
    七月握著的拳攥緊了幾分，低頭不語。他緩緩閉上眼睛，轉過身，抬頭看著晴朗的天，輕聲道：“這是我，唯一能做的了……”說完，便要下山。
    “等等。”
    七月略有不耐道：“慕莊主，我的事，不用你插手，請回吧。”
    慕君一尷尬地撓了撓頭，說道：“既然如此，那山路上的機關，你自己破吧。”說著，轉身要走。
    “喂！等等！”
    慕君一嘴角微微上揚，轉過身道：“七月公子可還有事？”
    七月微微紅了臉，囁嚅道：“那個，機關，怎麼破？”
    “嗬，正好我有事要下山一趟，我陪你吧。”慕君一走了幾步，見七月還未跟上，連忙招呼道：“愣著幹嘛，跟上啊。”
    “哦，哦！喂，你莊子沒事吧？”
    “已布置妥當，無須擔心。”
    “哇！這什麼！”
    “別碰，會死的。”
    “噢！啊！”
    “唉……”
    七月和慕君一，一白一藍兩道身影，慢慢朝山下而去。青蔥草木相映，藍天白雲為襯，卻像是兩位仙人步入塵世中去。
    在慕君一的帶領下，雖然碰到了幾處機關，但都有驚無險。到金水鎮時，太陽已西斜。鎮上家家戶戶張燈結彩，好似在準備慶賀什麼。
    “這麼熱鬧，是要做什麼？”
    慕君一解釋道：“每年的六月初七，金水鎮的人會在這一天，張燈結彩，舉辦眾神會。”
    “眾神會？”
    “據說，今日是天門開放之日，眾神下凡。所以，在今日祈願會很靈。晚上，還會有人扮演各種神仙，從水神廟遊街到鎮門口，此期間，人們可以對著這些神仙祈願。”
    聽了慕君一的解釋，七月略有興致。於是兩人決定，過了今晚，再繼續趕路。
    隨著一聲煙花的綻放，眾神會正式開始。原本寬闊的街道上兩邊，擺滿可各色小攤，人流如潮水般慢慢湧動。姑娘們盛裝打扮，期盼今晚能遇上如意郎君。小夥們則一改昔日邋遢，穿上了整潔的衣服，看到心儀的姑娘卻又不敢上前招呼。波光粼粼的河麵上，倒映著五花八門的河燈。不時，還有幾盞花燈，從河麵飄過。錦火璀然，媲不過月下人。
    不久，就聽到鑼鼓喧聲，一行衣著花哨的人，跳著獨特的舞步，從遠處而來，兩邊的路人駐足觀看，時不時地參拜下。不用說，這些人便是眾神了。待走進時，慕君一用胳膊捅了捅七月道：“你也許個願吧。”說完，他閉上眼睛，似乎在祈求什麼。七月也學著慕君一的樣子，閉上了眼睛。
    “眾神”們浩浩湯湯地朝遠方走去，七月睜開眼睛，問道：“你許了什麼願？”
    “不求今生富貴榮盛，但求此生問心無愧。”
    “嗬，不愧是慕莊主，許願都許得正氣凜然。”
    “你呢？”
    七月神秘道：“說出來便沒意思了。”
    慕君一佯裝不悅道：“喂，你這樣太不公平了吧。”
    “哈哈，慕莊主，這世上本就沒什麼公平可言。”
    說笑著，一盞燈籠突然北風吹落，正要砸到七月身上，慕君一連忙抬手揮開。還不忘擔心一句：“沒事吧？”
    七月無奈道：“都被你揮開了，我當然沒事。呀！你的手！”
    慕君一抬手一看，原來是剛才揮開燈籠時，裏麵的燭蠟倒在了手背上。蠟已經凝固了，但手背有點泛紅。
    “沒事，不疼。”
    七月連忙抓過他的手查看，急道：“都紅了！怎麼可能不疼！”
    慕君一倒也不抽回手，隻微笑著說：“其實，我沒有痛覺，所以不會覺得疼。”
    七月這才想起來，慕君一背上受傷時，也是一副沒事人的樣子。當時隻以為他有意隱忍，沒想到，竟是這樣……
    “就算感覺不到疼，也不代表沒事。”說著，將慕君一手背上的蠟除去，但還是不放心，非要拉著他去看大夫。慕君一拗不過他，隻好乖乖就範。
    好在並無大礙，大夫給他敷了點藥，便沒事了，七月這才放心。一陣折騰後，天色已晚，兩人便回客棧歇息了。
    夜深後，七月悄悄離開客棧，獨自上路。這些天，和慕君一的相處讓他一度忘記了煩擾，但他和慕君一終不是一類人。他知道，慕君一說要辦事，隻是護他下山的借口。雖然不明白他為什麼這麼做，但七月不想拖累慕君一。
    等慕君一醒來時，七月早已沒了蹤影。慕君一放不下心，決定隻身前往不周山莊。
    要去不周山莊，必要經過錦汐鎮。回到錦汐後，七月不敢輕舉妄動。大街小巷，都貼滿了他的懸賞令，時不時還會有人拿著他的頭像搜查。看那衣著，倒分不清是哪門哪派的。
    待天色稍晚，七月悄悄潛入樓川，出東門時，卻見一人影站在城門外，七月立刻警惕起來。
    “七月，好久不見。”那人轉過身來，居然是藍風！
    又見故友，七月驚喜道：“藍風！你怎麼在這？”
    藍風無奈道：“我就知道，你肯定還會回來。諾，被我逮著了吧。”
    “莊主，他怎麼樣？”
    “莊主他……”
    見藍風遲疑，七月連忙追問道：“他怎麼樣了？是不是……是不是一直在追殺我？”
    藍風氣急道：“你胡說些什麼！我不知道你聽了誰的讒言，莊主這些日子，根本不好過。”見七月沉默不語，藍風繼續道：“不知誰透露了晨煦樓幕後老板是莊主，那些武林正派天天來糾纏莊主，問他要你人。”
    “帶我去見他。”
    藍風為難道：“莊內現在並不安全，到處都是別人的眼線。你在不遠處的齊鳳亭等，我馬上回去告知莊主，讓他脫身來見你。”
    “……好，我等著。”
    在齊鳳亭等了許久，等來的，卻是一場騙局。那些武林正派聯盟一擁而上，將七月團團圍住。人群中，何莫瀟戴著麵具，猜不透他的心思。而藍風，垂首不語。七月感覺心口被重重捶了一拳，竟噴出一口鮮血來。
    “為什麼……你們……”
    “妖人七月，你使用魅術，蠱惑殘害他人，你可知罪！”
    七月擦了擦嘴角的血跡，冷哼道：“知不知罪，又有何意義？你們想殺我，便殺吧。”
    “慢著。”人群中，出現一個陌生的男子。他衣著光鮮，容貌姣好，不過二十出頭的樣子，應該是新上任的哪家的新家主。
    “方正樺，你要為這妖人狡辯不成？”
    方正樺輕笑道：“怎會。隻是，這妖人一人難成氣候，我怕，這幕後怕是還有別人。是不是啊，何莊主。”
    “方少俠高見。”何莫瀟不冷不熱地應了一句。
    方正樺繼續道：“不如把這妖人交給我，我不怕他開不了口。”
    說到這時，其餘人的臉色都變得陰沉起來，好似這方正樺真有什麼來頭似的。一人接過話茬道：“好，我們給你五天時間，如果你不能查明，便由我們接手！”
    “來人，給我帶走！”
    七月倒也不作徒勞的掙紮，隻乖乖被縛了走。與何莫瀟擦肩而過時，他似乎聽到那人用極小的聲音，說了句：“我會救你。”
    隻是七月已經不知道，是該信，還是不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