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夜每夜，同樣的念頭同樣的重複著，嘉靖變得憔悴，最終狠狠的得了場重病。
    “什麼日子了？”嘉靖從高燒中醒過來。
    “回皇上還有十九天。”老太監總是這樣回複嘉靖。
    “朕還有幾天能好？”嘉靖起身，喝了口水。
    “還有三天，三天就好了。”宮女扶嘉靖躺好。
    “那就好。”像是完成了一個心願，嘉靖睡得很安心。
    老太監輕歎一口氣，推開門，宮外站著一行大臣。
    “皇上如何了？”
    “各位大人，先請回吧，皇上睡下了。”
    “皇上病了快半個月了，怎麼也不見好？”
    老太監不語，眾臣搖頭都出了宮。
    。。。
    嘉靖蒼白著臉色，從床上爬起來，大喊道：“徐階回來了嗎？！”
    “回皇上！徐大人酉時進宮給皇上請安！”
    嘉靖跌坐回床，徐階要回來了，他要見到徐階了！怎麼辦，該怎麼辦？！
    他該說什麼嗎？第一句話該說什麼？！
    “朕。。。朕。。。”嘉靖努力讓自己保持鎮靜，額頭的汗滴答在床上。“朕。。。”
    今夜，宮裏盛大的夜宴，超過了除夕宴和會見外賓的宴會。
    “宣徐首輔覲見！”嘉靖第一次覺得囉嗦的老太監的聲音是這麼亮堂。那一刻，嘉靖忘記了自己已經學會的忍耐，忘記了徐階對他的冷漠至今。
    “臣階叩見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以前那雙閃耀著鋒芒的眼睛變得內斂精勁，挺拔的身姿讓嘉靖覺得有些陌生。
    “平身，賜座！”嘉靖的聲音細細的顫抖。
    “謝主隆恩。”徐階甚至沒有和他對視一眼，坐到右邊第一的位置，宮女為他倒滿了酒，未等嘉靖開口就一飲而盡。
    “今日徐大人回京，朕與各位大人同飲一杯，為徐大人接風。”嘉靖說完便忍不住的輕咳一聲，臉色憋得發白。
    眾臣舉杯仰首飲盡杯中酒。
    徐階的視線落在嘉靖身上，嘉靖正揚著頭將酒飲盡，滾動的喉結一口一口吞著酒，像是此生最後一杯一般的認真。
    酒盡，老太監手捧聖旨立至中央：
    “朕聞褒有德，賞至材，內閣大臣徐階，宣德明恩，守節乘誼，以安社稷，朕甚嘉之。其加封內閣首輔，不容請辭。欽此。”
    “臣謝主隆恩。”
    “恭賀徐首輔！”
    “徐首輔國之能才！”
    “臣等恭賀徐首輔！”
    “臣等將盡力輔佐徐首輔，為皇上分憂！”
    在場之內一片恭賀之聲，嘉靖蒼白的臉色總於有了些紅潤，酒精的作用終於讓他的表情不那麼僵硬，他淡淡的笑著，低著頭，打了個酒嗝。
    嘉靖仰頭又是一杯，火辣辣的灼熱感湧進他的胸膛，坐的那麼近，近的不敢看向徐階所在的方向。
    被眾臣圍繞起來的徐階，意外的沒有責備嘉靖的奢侈浪費。
    推杯換盞，寒暄和慶賀之聲噪雜在這個熱鬧的夜裏，徐階仍舊是全場的中心。
    夜色正濃，酒宴闌珊。濃醇的甜酒灌醉了嘉靖，搖搖晃晃之中，熟悉的場景，嘉靖好像想起了自己的名字，想起了朱厚熜，想起了最初那個不受重視受人欺負的王爺，想起了眾人圍繞之中嘴角掛著笑容的徐階，而現在他一直仰望的徐階就在他的身邊。
    嘉靖醉了，他舉著酒杯搖搖晃晃的走向徐階。還是如那時一般的討好，如那時一般的眉眼，帶著廉價和卑微的仰慕與崇拜，嘉靖跌坐在徐階身旁。
    徐階也醉了，他皺著眉，從心底嫌惡嘉靖露出這種表情，為了討好誰而作踐自己的表情。
    “徐階，”嘉靖依戀在他的臂彎，“我想要你陪我看花燈。”
    徐階瞪了他一眼：“是朕，你要稱自己是朕。”
    嘉靖吐吐舌頭：“是我。是我。是我。。唔。。。”
    吻，來的那麼濃烈，似乎隻有這種方式才能停止徐階內心的聒噪。
    是夢吧？夢裏的徐階一直這麼陪著他。
    朱厚熜若是在那一天就死了。該多好。
    。。。
    若是在那一天就死了，該多好。
    不會醒來，不會再看到冷漠的徐階；不會因為害怕徐階剛剛回京一年，便再次請辭南下；更不會為了阻止徐階離開，而派兵圍守首付府邸，卻根本留不住他；不會看到徐階有了新的愛人，不會萌生殺槿言的念頭，更不會使用一眼就被識破的“陰謀詭計”以為自己鬥得過徐階！
    更不會因為這漫天的繁星而痛哭流涕的像個傻瓜！
    嘉靖這樣將自己悶在枕頭裏，若是這樣就死了呢？死在徐階曾經來過的驛站，同一間房，同一個床榻。
    嘉靖將自己憋在枕頭裏幾乎窒息。
    “嗚---”
    一縷夜風掀起了床帳，吹熄了燭火，漆黑籠罩了室內，嘉靖的脖子一涼----
    “啊-”嘉靖的驚呼還未出口，最後一絲空氣就被黑衣人霸道的奪走。
    寂靜---窗外的蟬鳴忽然變得聒噪。
    柔軟冰涼的觸感，陌生又熟悉。嘉靖緊閉著雙眼，陌生男人的氣息在唇齒之間沒有一絲餘地的侵占了他的味蕾。
    “唔。。。”
    放開我---就連這三個字嘉靖都發不出聲。身體更像是不屬於自己了，雙手下意識的推著黑衣人的胸膛。
    嘉靖的反抗在黑衣人看來似乎是欲拒還迎的招式，“嗯。。。”唇齒之間泄露出細小的聲音，嘉靖緋紅了雙臉。
    不是做夢，這絕對不是夢！是那晚的黑衣人，緊緊擁著他熟睡到天亮就消失了的黑衣人！
    誰來救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