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宮裏頭傳了話來，說是這個月末三十是個黃道吉日，再往後得拖個大半年，那頭的意思是雖然倉促但還是早日完婚的好。”折子清晨就送到了王府，是管事蕭伯接的。
    “月末就月末吧，反正委屈的也不是本王。”
    “是。那奴才就命人去辦了，內院裏由惠側妃主持，惠側妃一向心細，想來也不會出了岔子。”
    蕭衍喝了口茶，不知道在想些什麼。陽光斜斜地照進來，他眯了眯眼，天不冷不熱，空氣裏有雨的味道。
    “隻是有件事需要王爺親自定奪。”蕭伯接著說道。
    “什麼事？”
    “這宴請賓客的名單雖比往日的差不了多少，可有些人卻不在裏頭，就如現在暫住在府裏的莊大人，還有新提拔的幾位大人，雖然官職不高，但都是尚未表露出黨派傾向的，其中也不乏莊大人之流的更青睞於王爺，王爺不如趁此機會見見？”
    “都有些什麼人？”
    蕭伯從袖口裏拿出一份名單，不失恭敬的遞給蕭衍，上麵羅列了一應名字及官職，最大的不過從三品，小的有到六品的詹事。
    “尚未露出黨派傾向，那也未必會接受本王的邀請。”蕭衍拿過名單草草一看，裏頭正有幾個他打算收為己用卻不知怎麼下手的。
    “王爺大婚，百官自然要來賀，隻是他們種官階的若是沒有收到王爺的請帖，那這王爺府是萬萬進不來的。這些人中想必定有苦於無路攀升的，王爺若是肯給個暗示，結交自然不是問題。”
    那人從陽光深處走來，不急不緩地行禮：“參見王爺。”
    “唯別公子。”蕭伯俯了俯身。
    “蕭伯，有禮了。”
    “你怎麼在這？”蕭衍見唯別來，有些小小的驚訝，雖然談的不是什麼萬不可讓別人知道的事，但為了避嫌，依唯別的性子肯定會避開。他說這番話到底是什麼意思？
    “我正四處尋王爺呢，想不到在這裏撞見。聽了不該聽的，竟忍不住說上一句，還望王爺恕罪。”
    “也沒什麼該不該聽的，左右不是什麼大事，本王做事，暗地裏那麼多雙眼睛看著呢，被人知曉也隻是遲早的事。”蕭衍指尖沾水，在桌上劃了個潘字，又劃了個言字。水瞬間就被紅木吸幹了，留下有些深的印記。
    “被人知曉也無妨，就算他們知道了，以王爺的本事，也能讓事情無力回天。”
    聽聞此言，蕭衍抬頭，隻對上一雙波瀾不驚的雙眼。
    “唯別的心思還是如此通透。好了，你來找本王有什麼事？”
    “王爺還記得我曾許諾替你醫治寒症嗎？方子早就擬好了，我拿來給王爺，你命下人熬吧。謝將軍那兒的，我已經讓錦歌送去了。”
    蕭衍苦笑了一下。蕭伯已經很久沒見王爺這般沒轍的表情，笑了笑道：“公子能有辦法醫治王爺的寒疾那最好不過。老奴要王爺定的事也差不多了，就先退下了。一會兒，老奴命人送點心茶水來，公子就和王爺好好聊會天吧，昨個兒大晚上是王爺親自把您抱回來的，我還是第一次見王爺這樣呢。”
    蕭伯走了，徒留唯別一人尷尬。雖然早已聽錦歌說了這件事，但真正麵對起來還是少不了幾分局促。
    兩人都不說話，唯別實在頂不住蕭衍那似笑非笑的眼神，隻得行了個禮，道：“謝王爺厚愛。”
    “無妨，本王早就說過要接你回府的，隻是履行諾言罷了。”說著上下打量了一眼唯別，“還是昨日那件絳紫衣衫穿著人顯得有氣色，這素白的衣衫穿在你身上顯得清心寡欲的，府裏應有新進的雲錦，你挑喜歡的讓下人幫你做幾身。”
    “謝過王爺。王爺，唯別聽聞潘大人性情剛直未必好結交，不如多請一位李大人如何？”
    “哦？你今日是怎麼了？平日裏你不是最不喜卷進這種事裏的嗎？”
    唯別皺了皺眉，跪下道：“王爺，唯別有個不情之請，還望王爺成全。”
    蕭衍並沒有讓唯別馬上起來，“你說吧。”
    “若唯別想要離開時，請王爺恩準唯別自行離開。至於這王府裏的任何事，無論唯別在哪兒都保證隻字不言。”
    蕭衍斜歪著的身體漸漸坐正，看著地上跪著的人，單薄的身軀挺的筆直。
    “你介意本王娶妃？”答非所問。
    “唯別不敢。”
    “本王知道，在你心裏是不願成為本王的孌寵的，若是本王待你為友，你可願意留下？”
    唯別不禁覺得有些異樣，蕭衍的話，語調雖然平常，卻總讓他感覺到有點不一樣的東西在裏麵，他忽然沒了勇氣直視蕭衍的雙眼。但他逼迫自己對上蕭衍的眼睛：“王爺早就知道唯別進王府另有目的，又何必強求。莊大人才華橫溢，為人雖然清高了些，但對王爺還是十分尊敬的，王爺若是有事，不妨找他相商。”
    “你給本王留下莊奇，今日又頗為在意的提點本王，這些是你唯別公子給的補償嗎？”
    唯別不答，空氣是久久的靜謐。
    蕭衍看著那人倔強的表情，其實當他從唯別那裏確定他的目的不在王府也不在自己時，就知道唯別的離開是必然的，隻是沒想到這麼快。他的目的到底是誰？這個節骨眼上離開，難道是蕭乾？
    “罷了，你起來吧。就算不答應，你也會走的吧。本王答應你就是。”
    “謝王爺。”唯別扣了個頭，“在府中這些日子承蒙王爺照顧。”
    “在戰場上，是你救了本王，就如此抵消了吧。”
    唯別如何不知蕭衍是為了讓他離開的輕鬆，一時之間忽然不知該說些什麼了。對於安王府，對於蕭衍，他的情感好像不知不覺間就變化了，直到現在心中隱隱泛起了不舍，他才察覺。隻是，他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那唯別就先退下了。王爺記得吃藥。”
    一直到唯別跨過門檻，消失在走廊的盡頭，蕭衍都沒有出聲叫他，隻是手指不斷摩挲著茶杯。他極力渴求著溫熱的觸感，就像永遠不曾獲得那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