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章 身現逢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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邊塞苦寒。
蕭衍帥大軍至兩國邊境已有兩月有餘。夜雪初霽。馬上就要至年關了,城牆上掛著紅色燈籠,弱弱的燈火在暗夜裏鬼火一般。營寨紮在逢陵城外,隔逢陵江。清角吹寒。從高處望去,寒水自碧。
“王爺,休息會兒吧。”謝軒將茶輕輕放在幾案上。雖一夜陪在蕭衍身邊,謝軒的臉上卻無不耐與疲憊。不知從何時起謝軒變得無堅不摧,像一把利劍,像他身上透著寒意的銀質鎧甲。
“我不累,謝軒,你先去休息吧。”蕭衍的目光一直停留在桌前的竹簡之上,神色是少有的認真。
“休息吧。”一雙手將眼前的竹簡收起。溫熱的手所觸盡是冰涼。
“你的寒症越發厲害了。這裏的天氣到底不適合你。”
“嗬,他們豈會讓我好過。什麼三萬精兵,不過是些老弱病殘,就算要我死,也不必如此令人笑話。”
謝軒從一旁衣架上取過雪狐披風,蓋在蕭衍的錦被之上。蕭衍的臉如雪狐的毛一般白,看上去卻不柔弱,滿臉的殺伐之氣。“月氏國兵強馬盛,那月氏王子驍勇善戰,足智多謀,此戰並不容易。”
蕭衍的雙眼漸漸閉上,謝軒等了些時光,轉身吹滅火燭,便要離開。
黑夜之中,聲音微微的傳來,輕而狠厲。
“謝軒,本王總有一天要奪回屬於本王的一切!”
“臣知道。”謝軒隻回答了這幾個字,斬釘截鐵,毫不懷疑。
年輕的將領從王帳裏掀帳而出。
“將軍。”
“若有任何異動,立刻通知我。”
王帳內饒是被衾再厚,蕭衍仍覺得止不住的寒冷。他的手攥得越發得緊。
閉目滿是那日母妃悲傷絕望的淚水,滿是那人冰冷的眼神。母妃死了,她是那樣單純的女子,單純到認為愛是生命的全部。身在帝王家,如何有愛?愛?蕭衍低低地笑出聲。
謝軒出了王帳之後並沒有回營休息,他漫步在了無邊際的草原上。落雪之後,踩上去簌簌作響。他隨處坐下。天空低垂,孤月逆著行雲。
明日兩軍就要開戰了,可他總覺得營中的氣氛不太對。這是一種直覺,他的眉頭蹙了蹙。看著漆黑的夜空,自己陪在蕭衍身邊多少時間了?十年?二十年?很久了。久到就如鑲嵌在生命中一般。
隻記得當初那人還是萬千寵愛於一身的小皇子,而自己卻是謝家可有可無的次子。嫡出的兄長才智過人,自己卻隻能活在他的陰影之下。初入宮時,滿是棱角的自己與那人打了一架。當那個一臉稚氣的孩子任性的指著自己說要自己作他的伴讀時,謝軒的內心驚訝與複雜的,他並不喜歡這個嬌貴不知世事的皇子。然而英氣的帝王笑著摸了摸皇子的頭答應下來,一邊的貴妃美目璀璨,笑意溫柔。地位比謝家高的朝中大有人在,而自己庶子的身份是無論如何配不起皇子的。這一切隻是因為那人說要便順理成章。
貴妃死,一向任性的人卻不哭不鬧。身中寒毒,九死一生的活下,為了重新引起帝王的關注卻帶病痛替同父異母的兄長蕭乾開脫,留下寒症。
從什麼時候起,他的臉上滿是偽裝的笑容?
從什麼時候起,他學會了隱忍?
又從什麼時候起,他的眼裏滿是不甘與傷痛?
自己陪在蕭衍身邊二十年有餘,虛長他兩歲。也不知從什麼時候起,他就決定為蕭衍而活。
有些人承受了太多的苦難,定要由他人來救贖。謝軒知道自己不會是蕭衍救贖。可這不重要。
兩軍隔逢陵江。那月氏國的一名將領帥兵隔江挑釁。氣焰囂張如汛期的逢陵江水一般。車騎將軍王淵主動請纓與之戰。
王淵雖為武將但處事圓滑,深受蕭乾器重。曾有戰功,此次隨軍作戰。帥五千精兵而出。戰。敗而歸。
月氏大軍渡河,蕭衍命軍隊退守逢陵城內。
“出師不利,王將軍好本事。”蕭衍漫不經心的把玩著扇子。
“回王爺,末將實未料到敵方如此詭計多端,本想出奇製勝,不料行動早已被對方看穿。”
“哦?出奇製勝?何奇之有?”
“末將本想以輕舟渡江,突襲敵方。怎料未絕天險,那月氏已列陣出擊。末將實在不知敵方如何得知的消息。是末將無能,末將甘願受罰。”
蕭衍聽聞之後並未說話,隻是似笑非笑的接過謝軒遞來的茶碗。茶香嫋嫋。
王淵跪在地上見此情形心想這安王爺看似也不像會領兵作戰之人,在這邊塞苦寒之地吃穿用度不減奢華,還時常命人奉上美婢,荒淫無度,如朽木一般不可雕琢。自己是蕭乾派來盯著他的,倒也不怕他真拿自己怎麼樣。
“王爺,門外有人求見。那人自稱是盼君歸唯別,有要事找王爺。”
侍衛說到盼君歸時聲音小了幾分。盼君歸是什麼地方?那不是臨安最出名的煙花之地麼!那裏的人來找王爺會有什麼要事?
“哦?快叫他進來。”蕭衍的臉上露出喜色。
唯別走進門內。快過年了,冬衣仍是素淨的顏色,一如他淡似水的氣質。
“唯別參見王爺。”俯下身。
一旁的王淵看得不禁有些呆滯。他從未見過這樣的美。不同於蕭衍的美中總帶著陰狠以至於讓人忽略了他的美。眼前這個叫做唯別的男子,行禮時俯下的身段,說話時略微清冷的嗓音,都讓人再也無法忘記。
“你怎麼來了?”
“王爺一別多日,唯別想王爺了,王爺不回來,隻好唯別前來。”說著唯別走上前,替蕭衍將散落在地的鎮紙撿起,卻被蕭衍攬過按在懷裏。
冰涼的手撫過如玉的臉頰,滿臉笑意:“前來如何?”
唯別的氣息略微不穩,或許他自己都未察覺:“聽聞王帳之下夜夜清歌妙舞,豔婢美臠出入不絕。唯別來看看,王爺是否已經忘了唯別。”
唯別笑顏如花,就像冬日裏的暖陽。一頭墨發並未束起,傾斜下來,燭火之下說不出的妖媚。
“你吃醋了?”
“是。”
蕭衍忽然大笑起來,笑得恣意張揚。唯別伸手摟上蕭衍的脖頸。侍婢都低下頭來。
“王爺,那末將自取領軍法,你看如何?”
蕭衍放開唯別,“罷了,今日本王心情好,就饒了你。軍中有規定,閑雜人等不得逗留。本王也是懂的,你替我給唯別安排住處,用度都給最好的。若本王的唯別不滿意,本王殺了你。你犯錯在先,想來王兄也無異議。起來吧”
“謝王爺。”王淵站起,恭敬地行禮。
“那唯別先行告退。”
“等本王空了,便來尋你。”
唯別輕笑,點了點頭,轉身而走。
“公子,這邊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