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為伊消得人憔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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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華官道上,黃沙四起,北風蕭瑟。明明已經是初春,空氣中卻還是彌漫著一股肅殺之氣。急促的馬蹄聲在空穀中回響,驚起枝頭的灰雀。身著鬆綠長衣的一雙男女雙騎並轡,揮動著短鞭。俊美的臉龐緊繃著,似乎是出了什麼大事。
兩人並無言語交談。見到前方不遠處掩在一處翠竹之中的白河津,四目相對,微一點頭,就算是交換了想法。
這津口也不知被荒廢了多少年,碼頭半泡在水中,變得黑綠,生出了一簇簇隨水而動的藻。河岸邊浮著大片乳黃色的泡沫,風一吹來,便是滿鼻的水腥味。
津口處停著一隻不大的船,一搖一晃,碼頭上站著個花白胡子,衣衫還算整潔的老頭兒,見到兩人,低頭抬手就是一拜:“林小姐,老奴在此等候多時了。”
“哥哥,你真的不隨我去?”女子拉下風帽,露出白皙卻有些皸裂的秀麗臉龐。“不了,尊主還交代了一些別的事情,嫻兒,你去那兒,可要好好勸勸那位楚小姐……”林澤話說了一半,就被妹妹搶白道:“我知道,我知道,阿心是我的好朋友,我會去勸她的!”她說著,鑽進船艙中,向林澤揮了揮手,“等我回來!”
“好……哥哥,等你回來……”林澤笑道。他一直站在碼頭,看著船隻遠去。
林中氣息微動。
“尊主,”林澤轉身拱手道。
翠竹襯著男子身上的白衣越發出塵,他望向南邊,久久沒有說話。
桐晏。與大玄其他郡縣相比,桐晏是個極為特殊的存在。它南接南疆十三城,西鄰高大而又綿延數十裏的萬壽山,東邊出城七裏臨海,是大玄板塊中凸出去的一小塊。它原隻是個普通的邊城,可近幾十年來的武林大會都在此地召開,而各任盟主又都暫居於此,因而發展極快。
這一任的盟主,是個不知師從何處的年輕人,名為楚思宇,不過二十來歲,一手劍法及其玄妙,三年前一舉打敗江湖稱霸多年的左仁天豎起了威望。而他的母親,說起來卻是有些不光彩。二十年前出現在江湖上的“毒姬”——楚不棄,是個高興時,百年人參都能拿來給你吃著玩,不高興時,一杯茶水都能讓你送命的主,可惜沒過多久就自焚於東萊山上,此後也就很少有人再提起她。
林嫻竹這次要找的,是她的好友,楚心秋,也就是死去了的毒姬的女兒,當今武林盟主之妹,被江湖中人稱為毒姬傳人。
盟主府。
“林小姐,您可算來了!自從知道大人的婚事後,二小姐一直又哭又鬧,摔盤子摔碗的,一天也不見得吃上一頓飯。眼看著都瘦的皮包骨頭了,也不見大人鬆口。兩個人十幾天全靠下人傳話,一次麵也沒見著,可急死我了!”老管家祝伯躬身,將嫻竹帶到了浸月園,然後退下。
嫻竹微微一笑,自己好友這般壞脾氣還能有人護著,還真是八輩子修來的福氣!
搖了搖頭,她舒了口氣,推門而入。
濃重的草藥氣息灌入她的肺中,逼得她幹咳出來。
“楚心秋!你是不是要死了?喊我過來收屍的是不是?”
“走開!誰讓你來的!”帷帳遮住的床榻上躺著的女子翻了個身,順手就將手邊的抱枕扔了出去。
聽這聲音,倒是中氣十足啊!
“嘖,你家兄長的婚事剛傳到北嶺,尊主就立刻讓我過來陪你,知道你是這麼個性子,怎麼就……”嫻竹走上前,一把掀開帷帳,眼前所見之景卻是讓他有些不敢相信。
床榻之上一條藍色緞麵錦被將楚心秋蓋得嚴實,長發散亂地浮在枕上。她睫毛輕顫,如同一隻飛累了的蝶,在下眼瞼處投出一片疲憊的陰影。茶色的眸中平靜無波,長時間不見陽光顯得她臉上帶著一絲病態的蒼白和蠟黃。原本豐潤的雙頰也凹陷了下去。抓著錦被的手指因為用力而指節泛白,這與嫻竹印象中的她大相徑庭。
“楚……楚心秋……你瘋了?你怎麼能把自己搞成這個樣子?”嫻竹撲了上去,搖著她的肩膀,滿臉的震驚。
“別……動……我渾身沒勁……”楚心秋咬著唇,躲開了好友的手,“先前在亭中喝酒,結果在外麵不小心睡著了……吹了一夜的風……差點死掉。”
“死掉算了!你這種人!活著隻會讓人擔心!尊主知道了,該有多心疼啊?”嫻竹撫上她的臉頰,一片滾燙。
“那我們不告訴他……誰都不說……”楚心秋虛弱地揚起一絲微笑,又合上了眼。
這個死丫頭!傻丫頭!笨丫頭!……嫻竹咬牙,挽起袖子,將屋子收拾幹淨。
剛剛前去熬藥的侍女端碗走了進來,看到嫻竹,愣了一下,隨即低眉說道:“林小姐……”
嫻竹接過碗,辛辣的氣味侵入脾肺之中,她眨了眨眼睛,說:“沒有我的吩咐,不準再出現在阿心的房間裏。”
侍女慌慌張張地離開,嫻竹轉身,淚落了一地。這丫頭在家到底是多受冷落?怎麼會在外麵呆了一晚上都沒人發現?
乖乖喝了藥,楚心秋嘖了下嘴,說:“嫻竹,我沒事,其實我早就好了,隻不過不想起來罷了。”她自顧自地穿好衣服鞋襪,走到了門口。
“天冷,穿厚些吧……”嫻竹拿來狐裘,為她披上。
“嫻竹,你知道嗎?我……和他,是在東萊山中的梨樹下相遇的……”楚心秋突然開口。
“誒?尊……尊主嗎?”嫻竹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而楚心秋但笑不語,蒼白的臉頰漸漸顯出一股病態的潮紅。
“餓了,我們到外麵去吃桂花粥。”楚心秋拉著嫻竹向外走去。“哦,好。”嫻竹依舊在琢磨楚心秋剛才的那句話,似乎……沒有這麼簡單吧……
五天後,引風亭中。
紅衣女子和綠衣女子相對而坐。紅衣女子左手輕輕掃過琴弦,支離破碎的音調便爭先恐後地蹦了出來。
紅衣,白發。
是的,白發,用紅色絲帶係著。
蒼白的臉龐如同精致的瓷器,毫無生氣,仿佛一碰就會碎掉。
而她對麵的女子卻絲毫沒有在意這繞梁不止的魔音,隻是笑眯眯地捏了塊糕點送到嘴中,又喝了口熱茶。
“好暖和!吹了一會風,身子都快凍僵了!”這綠衣女子正是嫻竹,而那紅衣女子,是楚心秋。
“話說回來,南方就是好啊,什麼好茶都有。你哥哥也是,竟然舍得用這麼好的雪裏香給你消氣?”嫻竹自顧自地說著,絲毫不理會好友越來越難看的臉色。
所謂雪裏香,是指摘取能夠順利越冬,枝椏上又覆了一層白雪的新茶,晾幹後炒製而成的茶葉,較之明前龍井,價格貴了數倍。而雪裏香又以當年新茶為佳,因此,一罐難求。
而這一罐雪裏香,其實是楚心秋親自炒製而成,原本要帶到春城送給嬈師父的。
“阿心,你又不高興了?其實,這也沒什麼吧,你哥哥都二十三了,總不能一輩子不娶妻吧?”嫻竹勸道。
而楚心秋隻是絞著手帕,沉默不語。
“阿心……”
她探頭往下看,身影消瘦的男子正站在院前。
楚心秋沒理他,隻是縮回了頭,誰知眼前突然有什麼東西一閃而過,她隻聽到耳邊衣角翻飛的聲音,身子一輕,她已被帶出了亭子。
刀刻一般的臉龐棱角分明,他的唇緊抿成一條線,如墨的雙瞳就這麼直直地盯著她。
楚心秋轉身要走,卻被他一把扯進懷中。
“阿心,不要鬧!”溫熱的氣息惹得她輕顫,而這語氣卻讓她極度反感,於是她伸手,將他推開。
“楚思宇,我沒有鬧。”她梗著脖子,指甲嵌入掌心,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自然一些,可顫抖的尾音卻暴露了她此時的情緒。
往後退一步,她別過頭,不願看到麵前的人。
一聲長歎輕不可聞,卻輕而易舉地攻破了她內心的防線。
碎銀滴落。
心疼……疼的,是誰的心?
“不哭……”楚思宇輕聲安慰道,伸手為她拭去淚滴,一如當年那個傍晚,東萊山上煙塵滾滾,她跪倒在地,哭得撕心裂肺,而麵前之人一句“不哭”就讓她生生止了淚。
“不要管我。”她小聲抽泣,如同幼貓。
她轉身走向幽長的抄手遊廊。
緩緩走向引風亭,楚思宇對上了嫻竹似笑非笑的眼睛,有些心虛的移開了視線。
“盟主大人喝茶,近來忙得很吧,怕是沒時間休息……更別提,過問阿心的事情了……”嫻竹將骨瓷杯子推至楚思宇麵前,而後將雙手縮回暖裘中,口中呼出一縷白汽。
楚思宇低頭看著茶水中漂浮不定的葉子,心中警鈴大作。
三年前他第一次見到這個女子,賢淑靜雅,不似一般閨閣女子,指尖有一層薄繭,不像是操琴所致,更像是握劍而留。這女子平日行走端坐,也都沒有閨閣女子的柔弱驕矜,說話氣度更是透出幾分豪爽,他這才多留了個心眼,派人查了一下,卻發現這女子身世普通,隻是京城一富戶家中的幼女。
可是如此,才更加可疑,不是嗎?
“汴京離桐晏可不近,林小姐一路舟車勞頓,辛苦了。”楚思宇道。
“唔,不辛苦,倒是阿心這段日子吃了不少苦頭。”嫻竹笑著說,意有所指。
楚思宇不悅的皺起了眉頭:“阿心隻有一個侍女,可那侍女三個月前就回家為母親侍疾了,至今未歸,祝伯派了其他侍女暫時照顧她,卻都被趕了出來。阿心睡覺淺,晚上不能有一絲光亮和聲音,所以平日守夜的侍從從來都不會經過浸月園!”
“所以呢?盟主大人以為,這隻是意外?”嫻竹將紅泥小爐上的茶壺取下,放到桌前,自言自語道:“意外?可在阿心眼中,這,會是一場意外嗎……”
(那個,文章又改了……表打我!個人以為,男主還是妖嬈一些的好……文章內容更加緊湊了一些,這已經是第四版的小說了……TAT作者要跪哭了!打字好艱辛……各位捧捧場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