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7夜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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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午夜,北向的遠方燃起幾縷硝煙。
    亞麻色短發的女生輕輕地將3片凝白的血液錠劑放到盛有蒸餾水的透明玻璃杯中,霎時,濃縮的營養成分均勻地擴散在水分子中,染上一抹刺眼的鮮紅。
    隨後,她端著玻璃杯悄聲走向此刻正坐在繪畫板前細細勾勒線條的菅原璃。
    感受到身後一股熟悉的氣息慢慢靠近,菅原璃開口道:“你可以不用再來了。”
    白川繪裏皺了皺眉,隨後漾起一道淡然的微笑走到她的身側,將杯子輕置到不妨礙她工作的地方,“這樣的話您已經說過很多遍了。”
    在一條拓麻消失的兩周裏,她每天一完成當天的課程便會立馬趕到這位大人的身邊,不管被需要與否。心存感激,是因為一年前菅原璃在她的家庭最窮困潦倒的時候慷慨相助,難得的是,這樣一位大小姐並沒有依仗家裏宏厚的資金,而是完全憑借著自己的創作實力幫助他們度過難關,所以當她打探到她有涉足建築設計領域的想法時,她極力向本學院的最高領導人推薦了她的參賽作品,當然,最重要的是她的才華達到了大眾的認可。
    不管多少次,隻要眼前的她需要,力所能及的,她都會無條件地去幫助她。就像兩周前的那個晚上,她想方設法地去引導她去吸取自己的血液。
    “我知道您很溫柔,不會想去傷害任何人,但我也有我必須要這樣做的理由,這樣的話,可以接受嗎?”這是那天晚上,她對饑渴難忍的她說的話。她知道她不會貿然接受無條件的幫助,所以她便以“感恩”為緣由為她獻出鮮血。
    菅原璃,是她最尊敬的大人,白蕗更,是她最憧憬的女王。一開始,她隻不過想讓這兩位她所喜歡的人可以和睦相處,萬萬沒想到的是,白蕗更居然會去傷害菅原璃,所以現在的她在麵對最尊敬的她的時候多了一份難以言喻的愧疚。
    擱下手中的勾線筆,菅原璃端起玻璃杯,微閉著眼睛將液體往嘴邊送。就在嘴唇與杯沿相接觸的瞬間,一種不和諧的刺痛在心底一閃而過,頓時,她的身體一軟,杯子從她的手中滑落,直敲地板發出清脆的聲音,血液製品也隨之灑了一地。
    睜眼,她愕然地望向同是癱軟在地板上的亞麻色短發女生。
    白川繪裏怔怔地望著窗外逐漸崩塌的吸血鬼獵人協會,淚水不由自主地從她的眼眶溢出,簌簌而下,她喃喃道:“就在剛才,更小姐的氣息消失了呢……”
    聞言,她方才明白剛才會莫名心痛的原因,那麼他,會比白川繪裏要難過多少倍?
    遙望遠處戰亂的景象,她沉思許久,然後將畫板上未完成的畫紙撕毀,重新鋪上一紙純白,揮灑一抹濃鬱的色彩,在淨白的紙頁上描繪出心中所想。
    站在正後方默默地看著她將繪畫完成,白川繪裏不禁擔憂。她知道她的作品從來都是即興,但與以往不同的是,她從前的作品所運用的色彩大多數都很活躍、很融洽,所傳達出的主題思想也很積極。所以,以一如既往的冷靜姿態去描繪如此沉重的色彩的她,她是第一次看到。
    看著菅原璃將持握於手中的畫筆放下獨自麵向剛完成的油畫呆坐了好久,白川繪裏想說些什麼來緩解一下平靜得近乎詭異的氣氛,但卻發現無從開口。
    就在此時,一陣急促的步調由遠而近,白川繪裏警惕地望向畫室的門口,直到那位金發碧眼的優雅男生出現在她的眼前,她方才舒了一口氣。回視著表情依舊的菅原璃,她仿佛讀懂了什麼,原來,打從一開始,她就知道他會出現。
    她用口型對倚在畫室大門前氣喘籲籲的一條拓麻說道:“剩下的可以交給你,對吧?”在看到他用力地點頭後,她緩聲離開這個已不需要她的地方。
    在短促的時間段裏經曆了激烈的混戰後的他頂著昏脹的腦袋慢慢地走向那抹純黑色的背影,半小時前,他失去了一個重要的聯係,現在,心房驟然落空的他隻想緊抱著眼前的她,用盡他的全力。
    壓抑著眼底泛濫的酸澀感,菅原璃安靜地聽著正後方窸窣的聲響。
    忽然,快要抵達她身旁的他因為體力不支而摔倒在地。聞聲,她不再靜坐,快速移步到他的身旁。就在她欲將臥倒在地板上的他扶起來的時候,他抓緊了她的手腕,稍用力,將她拉進他寬厚的懷裏。
    緊貼著他的胸膛,隔著衣物傾聽他強而有力的心跳,暖意逐漸在一顆名為“心髒”的容器裏蔓延。
    撫摸著她的柔順的黑色長發,他喃聲道:“已經沒有問題了。”已經沒有人可以再威脅到你的存在了,所以,可否好好地活下去?
    仿佛透過心髒聽到他那一句隱藏句的她猛然抬頭,看著他一張堆滿柔情的臉。然後,她跟小孩子一樣生氣地將獠牙用力地刺入他的項前,故意用利牙的尖端去刺激他分布在鎖骨上的神經細胞。
    感受著血液漸漸流出體循環,他愜意說道:“吸取多一點也沒有關係。”隻要,她不再介意接受這樣的他。
    鮮血不斷地滾入喉間,隨著血流,她刻意地將一些以往她所不了解的信息帶走。
    一條拓麻無奈一笑,道:“不要隨意窺視別人的內心……”
    沒待他把話說完,她猛然鬆開獠牙,放任鮮血從被磨損的表皮溢出。
    “你喜歡我?”她直視著他的碧眸,直白問道。生怕隻要一個不注意,他就會隨意地敷衍過去。
    麵對她的疑問,以往談笑風生的他仿佛在瞬間喪失了言語能力。他木然地看著她一雙泛紅的眼睛,卻始終找不著一句對應的話語。
    或者喜歡,又或者不是,從來都隻想從她身上尋求依賴的他根本沒有思考過這個問題,他喜歡靜靜地待在她身邊,這樣算不算?他喜歡她帶給他的一波又一波的新鮮感,這樣算不算?想要保護她,是出於玖蘭樞對他的影響,想要拯救她,是出於對她的愧疚,想要將她束縛在他的身旁,是出於對絕對自由的她本能的妒忌。
    他不太明白何謂之白蕗更口中所述的“尋常的愛”?以往的他隻知道對與錯、重要與次要、獎勵與懲罰,所以,“對不起。”原諒他無法回答這個忽如其來的問題,原諒他連自己都猜不透。
    她尷尬地揚起一抹疏離的淺笑,掙開他變得乏力的雙手,從他的懷抱中逃離。
    純黑色的長發從他的指尖劃過,而後留下的隻有抓不住的空氣。
    她在原地站了起來,背向他,一瞬,眼淚很不爭氣地奪眶而出,然後,她頭也不回地走出畫室門口。回想,那一天晚上,他向她提出了成為吸血鬼的建議,隻有她自己知道,她所不可原諒的是那個想要說“我願意”的自己。
    他,茫然地看著她從眼前消失而無力挽留,手背輕覆上略顯幹澀的眼眸,爾後,一股熟悉的失落感再度襲來。
    內心稍微恢複平靜後,他站了起來,環顧四周。
    刹那間,一張與其餘作品不相融合的畫麵充斥著他的眼球。
    畫麵上,一朵妖嬈而刺眼的黑色曼陀羅徑自開放,沒有任何的前綴及背景,單調,卻不乏內涵。視線偏移,兩根置放在畫架上的外觀相仿的銀製鑰匙映入眼簾。
    將這一切收於眼中的他扯出一道難堪的笑容,“不是說過,不會為任何人作畫的嗎?”
    不可預知的死亡和愛——
    這是54年前的她想要傳達給他的信息。
    在這整整54年間,他不停地為了調和人類與吸血鬼之間的關係而絞盡腦汁,不斷地為了維持社會秩序而出謀策略。一直站在祖父背後的他所看到的事物自然不比任何人的要少,但直到一切的事端都完結了,作為新一代元老院高層的他才切身地感受到無盡的壓力。
    還有,他一直都在無休止地想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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