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郭』春風不知醉 春風醉糾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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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暮靄沉沉。
曹操站在亭中,背影寂寥。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他低聲念著。
青年時,他作《短歌行》,躊躇滿誌。如今年邁,反來誦《子衿》,以寄真情。
誦著誦著,他不知想起了什麼,忽然低聲笑了出來。
“奉孝奉孝……哀哉!痛哉!惜哉!”他語調裏有著說不出的沉痛,可偏偏臉上帶著繾綣與追思。
微風襲來,他舉杯望月,懷緬故人。
忽然,頭風複發的猝不及防。
他跌至椅中,寬袖將桌上的酒壺打翻,手裏緊緊握著一個白玉做的酒盞。
“主公應少飲酒才是。”一聲輕歎,有人乘風踏月而來。
“奉孝,你來看我了。”曹操伸出右手,看著眼前的身影卻不敢觸碰。唯恐將那人碰碎了。
郭嘉臉上帶著無奈的笑。坐在曹操的身側,伸手為他揉著頭。
“如今天下大勢已定,主公應好好休養才是。”郭嘉輕聲說著,手裏的動作卻是沒停。
終於,曹操顫抖著手要去握著他的手,可那人卻猶如鏡花水月一般消失的無影無蹤。
“唔。”
曹操覺得自己的頭更痛了,痛的連手中的酒盞都要握不住;痛的眼前出現了幻影;痛的眼前浮現出了從前的光景。
二、
“主公。”
丞相府的後花園,郭嘉一身青色儒袍彎腰行禮。
曹操坐在椅中,手裏拿了卷詩經。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縱我不往,子寧不嗣音?”曹操用著低沉的聲音念著《子衿》,饒有興致的盯著自顧自起身的某人。
“奉孝,你說為什麼子寧不來?”曹操放下了手中的書,麵上一片調笑。
郭嘉挑了挑眉,悠悠然的喝了口酒方才不緊不慢的看著他答了句:“因為有子不往”。
曹操似笑非笑看著他,“今年新釀的春風醉,奉孝若是喜歡便送你十壇。”
郭嘉聞言雙眼亮了起來,“主公說的,可別忘了。”
“自然。隻要奉孝你告訴我為什麼縱我不往,子寧不來?莫不知有人挑兮達兮,在城闕兮。難不成子就不曾有一日不見,如三月兮之感?”曹操不懷好意的看著他,口中謙遜道:“奉孝你是知道的,我雖略懂軍政之書,可與這相思之詞是半點不通,自然免不得要勞煩奉孝為我解憂。”
若不是礙著對方是自己的主公,郭嘉真想把酒潑在對方的臉上。
怎麼當初就沒發現主公這麼厚顏呢?
還不懂什麼相思之詞,我看你這調戲之語倒是通透的很!
郭嘉將手中慣用的白玉杯放在桌上,收了臉上的笑,木著一張臉說了三個字:“子害羞。”
“哈哈哈。”聽了郭嘉的回答,曹操樂的手中的酒盞都打翻了。
殘酒灑在衣服上,像暈開了的墨跡。
“哈哈哈哈哈。”縱然濕的衣裳貼在身上不是那麼的舒服,曹操還是不停的笑著。
看著曹操不顧形象的大笑,郭嘉的嘴角彎了一個很小的幅度,隨後又恢複了麵無表情的樣子,點了點桌子道:“記得把我的十壇春風醉送到府上。”
三、
“有幸得聞奉孝這句話,莫說十壇。縱是百壇也送得。”曹操雖是這般說著,心裏卻道奉孝身子骨不是很好,一會兒還得讓人照例去敲打敲打他府上的奴仆。
郭嘉不甚在意的執筷嚐著桌上的一道膾鯉魚,對於曹操明晃晃的視線視而不見。
“奉孝,奉孝。”
曹操什麼也沒做,隻低聲念著他的表字。語調中的綿綿情意無處可藏。
郭嘉自顧自的吃著桌上的佳肴,對曹操口中的情話充耳不聞。
郭嘉越是不理會曹操,曹操念起情詩來越是起勁。
一篇本就帶著些哀愁的詩,如今更是讓他念的纏綿悱惻。
郭嘉撣了撣身上的雞皮疙瘩,執筷夾著一片輕如羽翼的魚肉片,欲放在曹操麵前的碟上卻被曹某人拿筷攔在了半空。
“有美一人兮,見之不忘。一日不見兮,思之如狂。奉孝,你可懂?”曹操引得郭嘉注意後鬆了鉗製,拿筷的右手在抽回時有預謀的撫過郭嘉的手背帶起一陣酥麻。
郭嘉放下筷子沉默的看著他。
兩人對坐著,一時之間氣氛有些尷尬。
有些事不用言明,彼此皆心知肚明。
可今日的曹操不知抽了什麼風,非要把一切攤在陽光底下。
“奉孝,我。”曹操握住他的手,下定了決心要和他挑明。
“覆水難收,主公還是三思的好。”郭嘉垂眸看著兩人交握的雙手,起身告退。
“奉孝……”
曹操的聲音消散在風裏,無人知曉他的未盡之語。
四、
距離上次戛然而止的談話已過三天。
這三天裏,除非必要,郭嘉不會主動應和曹操一聲。
得了曹操密令的曹丕此時在郭嘉的小院裏,正襟危坐。
“我和你父親都需要冷靜一下。”郭嘉伸手為曹丕整了整衣領,麵露無奈。
在下人說有人奉了曹司空的命令前來時,郭嘉還以為曹操請了文若來做說客,不曾想來的竟是子桓這孩子。
“郭叔叔。”曹丕歎了口氣道:“父親近日愈發易怒了。就如今日早晨議政,老師還未開口便讓父王訓斥了一番。非是我要為難郭叔叔,為父親辯駁,隻是如今人心惶惶,眾人唯恐行差踏錯。還請郭叔叔過府勸上一句。”
“你和仲達倒是處的不錯。”郭嘉看著他笑道:“想來縱是主公沒有吩咐,你也會來我府上,可是?”
對上郭嘉那仿佛看透人心的眸子,曹丕心裏一顫,麵上不動聲色,隻道:“老師是郭叔叔為我請來的,子桓自當要體恤些。”
看著曹丕這口是心非的模樣郭嘉不由失笑,勾了勾唇角,揚起一抹和煦的笑:“子桓是個尊師重道的好孩子。按說今日我是不該拂了你的意的,隻是我與你父親之間橫了根刺。這刺平日不注意也無妨,可一旦注意了,便有些麻煩。恰巧今時這刺露了端倪,我也無甚解決的法子。便成了今日這模樣。主公那裏,子桓也無需擔憂。主公乃成大事者,很快就會如往。至於仲達,若是子桓實在心疼得緊,不若在旁的方麵補償一二。”
曹丕抬眸對上郭嘉那似笑非笑、十足打趣的眼,臉一黑,硬邦邦的道:“這是父親要我轉交的,郭叔叔自己讀去吧。父親那裏還等著子桓回話,我便不打擾了。”
五、
曹丕走後,郭嘉的手指無意識的敲打在石桌上,發出清脆悅耳的聲音。隨手翻看起曹操要子桓轉交的竹簡。
這不看還好,一看郭嘉瞬間黑了臉。若不是知道曹某人沒有能掐會算的本事,郭嘉還真會以為曹操是為曹子桓報仇的。
這竹簡上什麼軍國大事都沒提,隻是曹某人自己抄寫的一首詩——《摽有梅》。若單隻一首求愛詩也就罷了,偏偏曹某人還在下麵批注什麼:孤鮮知,《周禮·媒氏》曰:“仲春之月,令會男女。於是時也,奔者不禁。若無故而不用令者,罰之。”近日方讀,思之甚恐。孤帳下,有美名嘉,龍章鳳姿、天質自然,孤心悅已久、美人亦是。怎奈近時美人無訊,孤憂心甚矣。料想無媒,以此為聘,以令佳偶天成。”
砰——
郭嘉狠狠的捶了下桌,拿著竹簡,氣衝衝的衝進了司空府。
“奉孝,你來了。”曹操見了郭嘉的身影,樂的眼睛都亮了。
“主公!這是怎麼一回事!”郭嘉甩了甩手中的竹簡,怒道。
曹操看著竹簡,輕咳兩聲,拉著他的手開始訴苦:“奉孝,孤心裏苦啊……你不來見我,我去見你你又不見我;自打那天你出了這門,我就整宿整宿的睡不著……”
郭嘉心道,別以為你給我來這套,我就能原諒你亂寫。
“奉孝。若我們生在天平盛世,能活七十,我能陪你的日子也不過四十載;何況如今天下正值亂世,你這雙手我不知還能握多久。你莫在與我置氣,搬來同住可好?”
“您怎的不說搬我那裏。”郭嘉哼哼兩聲,到底是消了氣。
“好。那就這般說定了,我搬去與你同住。”曹操攬住郭嘉,笑彎了眼。
作者閑話:
曹丕字子桓。
先前更的打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