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少年小老板
    蔡京盤了一家鋪麵，三開間的大屋子，在正街人流量最多的東西，收金石古董，賣字畫書貼。
    蔡京為其題了個匾額：吾本齋。
    然後又雇了一個賬房先生和一個跑腿的小二，放了貨物之後，就撇手不管了。
    一個書齋的收益甚少，好在還有他之前在米府的時候賺的銀兩，倒是不至於開不了張。
    店開得很低調，放了幾掛鞭炮，帳房兼作的掌櫃出來說幾句喜慶話，給前來圍觀的百姓分發了糖果子散碎喜錢，就算開張了，蔡京從頭至終就沒有出現過。
    但是沒多久，整個汴梁城都知道這一家神秘的書齋，起因很簡單。
    蘇氏兄弟相約在書齋買宣紙，進了這家書鋪。
    “此間字畫，飄逸灑脫，清涼俊雅，是上乘之作，卻看不出是哪位大師的作品？”蘇轍點評著牆上掛著的一副字。
    “掌櫃的，你家的字畫都是哪位大家的作品？”蘇軾轉頭看著在一邊櫃台算賬的先生。
    “蘇公子啊，不瞞你說，這個老小兒還真是不知道，這些都是我家老板拿來掛著的。”掌櫃的聽到問話，走過來拱手作揖，回道。
    “哦，是嗎？那麼這幅字怎麼賣？”蘇軾估算著價格。
    “這，這。。。。。。”掌櫃的有些無奈，不知道如何回答。
    “蘇公子啊，這些都是我家老板的藏品，估計也隻是掛出來衝衝人氣，俗話說君子不奪人所愛，相必蘇公子也不會為難我們這些做小的吧。”跑腿的小二是汴梁城附近的洛陽王氏，家中是開管道旁開茶棚的，從小練就了一身慧眼識人的本事，也正是因為這些，蔡京才從他家把他請來，一個做跑堂的，工錢和掌櫃的一樣多。“蘇公子，你看看這些，都是今年地方出的上好的生宣，蘇公子豪邁大氣，必能識出此紙不凡吧。”王小二把蘇軾兄弟引到一邊的攤位，指著桌子上擺著的生宣。
    “這紙，真的很不錯。”蘇轍看了一眼，用手細細感受了一下，紙張細膩柔滑如嬰兒肌膚，帶著一點微微的涼意。
    “嗯，那我們就買一些帶回去好了。”蘇軾也看出來宣紙實在不錯，就多買了幾打準備帶回去。
    王小二將宣紙用牛皮紙細細包好，捆紮上。
    “兩位蘇公子，這紙是由店裏給您二位送府上，還是您二位這就帶走？”
    “嗯，我們還要去別處逛逛，你們給我送去蘇府吧。”蘇軾甩了甩袖子。
    “好咧，天黑前保證給你完好送到。”王小二取過一張紙條寫上蘇府的地址，夾在捆紮的繩子上。
    “嗯。”蘇軾兄弟出了門。
    王小二籲了一口氣，掌櫃的擦了擦汗珠。
    “你說，這字畫究竟是什麼人的啊？看這紙還是九成新的，想必沒有兩年的。”掌櫃的湊近那副字畫。
    “羅掌櫃的，你就別研究了，咱們隻要知道這幅字畫是老板的寶貝，不能賣就是了。”王小二拿過一塊抹布麻利的擦著櫃台。
    “唉，我想說啊，你說我要是能學這字畫一丁點，我也就不用賣身給人做掌櫃的了。”羅掌櫃歎息了一聲。
    “可惜啊，我說，羅掌櫃，這人的天賦，就是學不來的，你看人家蘇公子兄弟倆年紀輕輕地一門雙進士。你再再看看每年落榜的學生有多少，那都數不過來。你知道我家以前在官道旁賣茶，每年趕考來的考生多的都跟那過江的泥鰍一樣，但是能躍上龍門的真沒有幾個，有些都考了大半輩子快老了還在考進士。唉，人都是個人有各命，我都是個信命的，我這輩子啊賺點錢娶個媳婦蓋間屋子生幾個孩子再有幾畝地，人生也沒有多少可以想的了。”說完，王小二把手巾一甩，搭在肩頭，向後麵走去。
    “瞧你那點出息，你都不能有點高遠的夢想嗎？”羅掌櫃的在王小二背後喊道。
    “像你一樣每天做白日夢，光拿老板錢什麼活都幹不好？”快走到後門口的王小二回過頭回了一句。
    “誰說，誰說我什麼都做不好，做不好的？”羅掌櫃臉紅脖子粗地抬杠，卻是有點心虛。
    “你看看你，客人不會招呼，茶水不會泡，桌子也不擦地板也不掃。”快要走出去的王小二竟是又拐了回來。
    “那是你跑腿的幹的活，我是掌櫃的兼帳房先生。”羅掌櫃有些惱怒地看了一眼王小二，撇回了腦袋。
    “掌櫃的，你好意思說？你說你一個掌櫃的，客人三兩句你就說不出來話，客人還個價你都不知道怎麼辦，算個帳你還會算錯，你說怎麼會有你這樣一無是處的人呢？”王小二看著羅掌櫃有些恨鐵不成鋼。
    “唉，我哪有你說的那麼差勁，我是讀書人，怎麼能像市井鄉民一樣討價還價？再說我也不過隻是有那麼兩次算錯賬而已。”羅掌櫃把腦袋藏到櫃台後麵，不肯伸出來。
    “兩次？嗯？你確定？”王小二一臉戲虐的看著腦袋都快沒有的羅掌櫃。
    “那三次，最多四次，絕對沒有再多了。”羅掌櫃的臉越憋越紅。
    王小二看著再逗下去估計要爆發了的羅掌櫃，笑了一下，“好了，快出來吧，不會跟老板告你狀的。天不早了，你出來看著店，我到後麵把抹布洗了，過會要是再沒人我們就早點關了店給客人送貨去。”
    說完也不再理羅掌櫃，王小二自顧自地向後麵走去，洗了抹布之後，還順帶洗了手臉換了一身幹淨整潔的藍布長褂。
    “你穿的這麼好看，準備去逛窯子啊？”羅掌櫃看著換了衣服的王小二，總算能找到一句擠兌的話。
    “怎麼？我這麼穿，你覺得好看，那我以後都這麼穿給你看好不好？”王小二靠得越來越近，羅掌櫃的臉都能紅的滴出血來。“你別靠那麼近。”羅掌櫃使勁地推著王小二，“你愛穿給誰看給誰看，我才不要看。”
    “嗬嗬，羅掌櫃啊，你還知道逛窯子啊，沒想到你年紀不大，知道的倒是不少啊。”王小二說著上下掃了一下羅掌櫃。羅掌櫃今年才十六歲，名字叫羅玉，家中窮識了幾年字連童生都沒有考過，爹娘又死了什麼也不會幹日子怎麼也過不下去了隻好出來自賣自身養活自己，他是王小二在牙行挑中的，沒什麼特別的原因，隻是因為羅玉皮相生得好擺出來當花瓶也顯得店裏格調高。王小二本想著就算是個草包也不至於差到哪裏去，誰承想簡直是撿回來一個吃白飯的。也虧得小老板不曾來過店裏視察，要是被老板知道了，羅玉和王小二估計都得滾蛋。
    “一會我們去送貨，送貨回來就在集市上吃碗麵。”將要送的貨物打包好，理清，根據遠近規劃了一條路線圖，王小二趕著送貨的馬車，羅玉坐在馬車裏麵。
    要送的貨不少，從南到北從東到西都去了一趟才全部送完，天都已經黑了。
    王小二將馬車趕到一邊空曠的地方，在路邊的一家麵攤坐了下來。
    “老板，兩碗燴麵，多放點香菜。”一坐下，王小二就招呼攤主。
    “好了，馬上來，客官稍微等會啊！”麵攤老板速度下了兩碗麵在滾燙的鍋裏滾了幾滾，撈起來澆上燴菜，撒上一些香菜末子，就端了過來。
    “二位，慢用，還要什麼，就招呼一聲啊。”
    “嗯，不用了，老板你忙。”
    “唉。”老板應了一聲，自去。
    就在這個時候，鄰近的攤位來了幾個客人，要了酒菜和米飯。
    在等著的時候，幾個人開始聊了起來，隔得有些遠，王小二隱隱約約聽到一些關於自家店和蘇軾兄弟的話，卻聽得不是很清楚。
    “夠不夠？”王小二問羅玉。
    “還要。”年紀日長的羅玉胃口也有些長大，一碗麵根本就意猶未盡。
    “剛好我也沒有吃飽，我們就在叫兩碗麵罷。”
    “嘿，老板，這裏。”王小二招了招手。
    “客官有什麼需要？”老板生意不是很忙，看見有人招手，就走了過來。
    “嗯，再來兩碗麵。”王小二頓了一下，又問：“老板，今天汴梁城可發生了什麼新鮮事？”
    “客官想知道新鮮事，卻不知道客官是想知道誰家的新鮮事？這官家的我們這些老百姓還是不要知道的好，可要說這汴梁城哪家有什麼新鮮事，老小兒稱第二，沒人敢稱第一。”老板見兩個客官並不催，倒是很有興趣攀談。
    “那老板可有聽說吾本齋？”
    “吾本齋啊？客官可是說今日蘇軾兄弟去過的吾本齋，那可是今日汴梁城最大的新聞了。”
    “哦，怎麼說？”
    “你不知道啊，那蘇軾兄弟在吾本齋見過一副字畫，卻不知道是誰所作，想來該是什麼無名高人的畫作，蘇軾二公子自認沒有那麼高的境界，說是要關門閉客潛心書畫啊！今天汴梁城都傳的沸沸揚揚的，說是要去吾本齋一觀，可惜，去的時候人家已經閉門了。”
    “這樣啊。”王小二猜測著事情發生在自己去送貨的路上，因此間才錯過了這道新聞。
    “麵。”羅玉抬起頭，眼巴巴地看著老板。
    看著羅玉小狗一樣濕漉漉得可憐巴巴的眼神，王小二差點沒忍住笑噴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