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無離回宮正值晚膳時間，他的第一件事情自然就是大吃一頓，按照他的話說：“人生在世千萬不要虧待了自己這張嘴！”
    帝長乾看著他囫圇吞棗的樣子，笑得既是寵溺又是無奈：“怎麼？在外麵沒吃好？”
    “不是啊，但是更加習慣這裏的味道，而且有得吃的時候幹嘛不多吃點！”他邊說邊又去拿著筷子夾菜。
    “這話說得好像你吃了上頓沒下頓似的。”
    “說不準呢，世事難料。”
    帝長乾拍了一下小離的頭：“說的都是什麼亂七八糟的！你看看你，哪裏有半點皇家風範，簡直是乞丐堆裏撿回來的。”
    “我本來就•••”帝無離把嘴巴裏的菜咽了下去接著說，“本來就不是什麼皇親國戚，頂多一個冒充的。”
    “行了，好好吃著，你那麼會吃要不是有個國庫還真養不起你是不是。”
    “所以我才找了個天下最有錢有權的人來養我嘛。話說皇姑姑呢？”一頓飯都快吃完了，帝無離才想起來，回宮到現在都沒有看到過帝白蓮，通常她都是第一個飛奔過來的才對。
    帝長乾已經吃完了，一放下了筷子旁邊就有宮女端上茶和淨手水盆。帝長乾擦了擦手，才慢慢說道：“你皇姑姑今天上午就回府邸了，說是想念她家裏那些人了。”
    “哦。”帝無離低頭吃飯，心裏清楚得很，什麼想念家裏的人，她那裏除了男寵還有什麼人？擺明了是騙了自己就找借口開溜了。
    用過晚膳後的帝長乾照例是在書房批閱奏章，小離就呆在一旁。本來他是想趁機尋找一下浮雕的，後來一想，浮雕肯定藏在帝長乾身上了，於是作罷。
    帝無離正閑著無聊呢，正巧看到窗外蘇哲走過，便馬上走了出去。
    “蘇哲！”
    蘇哲並沒有被這一聲突如其來的喊聲驚到，反而像早就知道他會跟出來一樣，回頭衝他笑了笑拱手行禮：“離殿下。”
    帝無離勾住了蘇哲的肩：“免禮免禮，你這麼正經我不習慣的。這麼多天沒見了，你好像沒什麼進步嘛•••”
    蘇哲一笑：“那你倒是進步不少嘛，茶樓生意可好？”
    “你都知道？”
    是啊，怎麼可能不知道，小離在外麵的那段日子，他可是經常出去打探的，就連跟帝無離找到的那幾個茶園老板中，都有一個是蘇哲的眼線。
    “對了，”蘇哲從袖中慢慢掏出一幅畫遞了過去，“這畫是顧王爺前些日子拿來給我的，據說是有浮雕的線索在上麵。”
    “這是什麼畫？”
    “打開看看吧，你應當看看的•••”後半句話，他說得很輕。
    帝無離接過了畫，畫軸上那股清香總是給人一種莫名的熟悉感。他慢慢展開了畫卷，畫上的那個男子白衣墨發毫不修飾，手上拿著一隻通透翠綠的玉簫。溫和平靜、清冷孤傲、淡然超俗，宛若冬日裏盛放的寒梅•••這些詞句用在畫上這個男人身上是一點都不違和的。
    “他•••”帝無離說了一個字就再也想不出下麵的話來。
    蘇哲接上了他的話：“他很像你，不，應該說，是你像他，尤其是那雙眼，閃動的時候都像星辰撼動；但你又不像他，他那麼灑脫，那樣淡然從容，好像一轉身就會如璀璨的煙花下一秒就消失在人們的視線。但你不是，離殿下，你比他真實，比他可信！你知道他是誰的，對不對？”
    “嗯。”帝無離點了點頭。
    他當然知道畫上的人是誰——前朝的國師，也是他的親生父親——司徒卿。
    十二年前，也是這樣一幅畫像交到了帝無離的手上。牽著他的那個女子告訴他，這是他的父親，叫‘司徒卿’，是個國師。女子讓年僅五歲的他自己去找他的父親，年幼的他對於‘他的父親’這四個字沒有概念，他隻知道，他要去一個很遠很遠的地方，要走好多好多的路，要過很長很長的時間才有可能找到一個他素未謀麵的親人•••
    他才五歲，他不懂，但他會怕。
    帝無離記事很早，對於他是如何來到這的那些事情記憶很深，他忽然感到渾身戰栗，也不知道是不是深秋的風太冷了，冷得讓人不寒而栗。
    “你沒事吧？”蘇哲很好心得問了句。
    “沒事•••”帝無離笑笑，收起了畫卷，“浮雕的線索嘛，我倒是看不出來。我早就說過了，我爹他從來沒有告訴我任何事情，你總不能指望我爹現在顯靈讓這個畫像跟我說話吧。”
    蘇哲沉思了一下，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帝無離拍了拍他的肩：“不說這個了，我倒是想問你一件事情。”
    “說吧。”
    “聽說你醫術極好，怎麼來當廷尉，為什麼不去當太醫呢？”
    蘇哲把手放在欄杆上輕扣幾下，饒有興趣地看著帝無離：“你就想問這個？你怎麼知道我醫術好？”
    “因為我知道上次我的毒是你解的，那些太醫頂多嘴上逞能，能有多少真才實學？何況，那是我托人調配過的毒性，以杜衡為引，那些太醫解不出來。你是第一次看到我手臂有傷就判斷出了我中毒，皇叔也說，是你拿來梧桐葉作為藥引的。還有，我墜崖的時候，非明有人救過我，你說是你，我也信是你。如此看來，你的醫術當真了得，可稱得上當世名醫了•••”
    帝無離這番話說得在情在理，他自己都覺得自己可真是才智過人。
    “行了，別誇我了。沒錯，我承認，我是學過醫，而且還是拜於名師門下。不過嘛，我覺得還是當廷尉好，俗話說，能文能武才是英雄，你看，如此我不就是文武兼得的典範嘛。”
    帝無離發現蘇哲這個人，不僅圓滑，還自戀！
    “哼，能這麼誇自己的人，你是第二個。”
    蘇哲好奇：“那第一個是誰？”
    “我啊！”帝無離豎起拇指了指自己。
    蘇哲笑道：“是是是，微臣甘拜下風。”
    帝無離突然想起了什麼：“我們•••是不是很小以前就見過？”話剛脫口，他就自己否定了這個問題，“哦，肯定不是。”他們若是見過，蘇哲還怎麼可能會在這裏，更不可能是當朝廷尉了。
    蘇哲怔忡而立，然後應聲：“嗯，更深露重，殿下該回去了。”
    “也對。”沒有什麼可以停留的理由，小離便徑直回了霄離殿。
    蘇哲看到帝無離走後淡淡開口：“嗯，我們見過，不僅是見過，我還認得你的父親和母親。我七歲那一年你還尚在繈褓又怎會知道•••我們蘇家世代忠烈，你卻說我是個例外，是，我不忠於帝長乾。因為我和你才是一個地方的人啊，小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