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運齒輪 Chapter 20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741
滾屏速度:
保存設置 開始滾屏
裏蘭的陽光從尖拱頂縫隙裏稀疏地落下,幹涸的大地悶出一陣陣濃鬱的熱浪。這樣明麗,甚至讓卡桑德拉害怕的窗景裏,禿禿地站著個人。
他靠在陰影處的束住上,和雕像似的一動不動。
卡桑德拉晃了晃神,再定睛一看,熱浪裏杵著的那個人,正是本·阿姆斯特朗。
她慌慌張張地跑出來,推開沉甸甸的鐵門,鐵門嗚咽嗷叫了兩聲,撐開一條縫。卡桑德拉就從那條縫裏鑽出來,急匆匆地奔到本麵前,戰戰兢兢地問:“怎、怎麼會在這兒?”
本抬起頭來,目不轉睛地看著她,像等了很久很久。
“沒想到,你今天沒課。”他的嗓子很幹,嘴唇泛出一層紅色,張張合合地說:“我的傷已經痊愈了,前段時間謝謝你照顧我。今天,想約你在學院裏逛逛。”
本撓撓頭,挺直身子,粗黑的眉毛拉得平平的,“可以嗎?”
卡桑德拉愣在原地,窘促地擠出一個笑。她隻去看過他兩次,要說真正用心照顧他的,應該是艾米瑞達才對。他是不是找錯人了?
細碎的步伐聲此起彼伏,卡桑德拉不拒絕,本就當作默認。引導式地走在前麵,穿過冗長繁複的光斑,穿過簌簌的青枝厚葉。而卡桑德拉心裏的疑惑,也隻得沉匿在幹燥無味的景色中。
“圖書館,還有療養院的事,很抱歉。”
卡桑德拉說出口的一瞬,本停了下來,他轉過腦袋,等她走到他肩旁,笑得很充實,“沒什麼,你不需要道歉。”
她憋著的道歉,被本的包容所融解。那時他臉上分明的難過,成了現在流暢悠然的笑。就像從金煌煌的陽光下,忽地竄入蔭涼的冷處,她提著的不安和愧疚,隨著體溫的下降,也漸漸地消散。
本似乎知道她討厭這樣熾烈燥熱的氣候,刻意用粗壯的身子,緊緊地挨在她一側。光束斜射過來,大部分都打在了他那兒,而她,站在本的陰影裏,顯得枯瘦可憐。
兩個人這麼走著,極不協調,甚至有些滑稽。
“到了。”
本指著路的出口,雙眼直直地望著出口正中央的水池,笑眯眯地說:“就是這兒。”
卡桑德拉好奇地四下張望,這個平淡樸素的地方,沒有一絲一毫裏蘭浮躁繁華的氣息。它披著灰白的外衣,靜靜地躲在樹蔭最深處。石磚切得方方正正的,鋪在圓形的水池周圍。池子不大,池邊被水汽濡濕,因為沒有噴泉的緣故,看起來就像一潭死水。
卡桑德拉跟著本在池邊高台坐下,身後筆直高挺的石牆連成一片,拓出一道巨大綿長的影子。看樣子,他們應該是走到了學院的某處盡頭。
本像已經來過這裏似的,隨意地撐開手臂,放鬆地閉上眼睛,對她說:“這兒鋪地的石磚,是從我故鄉那的山丘上鑿下來的。那座山丘又矮又平,離我住的地方很近,隻要走幾百步就能到采石場。我們那兒的人,把這種材質和顏色的石頭,稱作礫岩。”
卡桑德拉毛糙的頭發搭在一邊,一雙眼溜溜地看著本,等著他說下去。
“我沒事的時候,就喜歡在學院的石牆上到處爬。這裏也是無意間被我發現的,一開始看到這些石磚,我驚訝得都說不出話,腦子裏一下蹦出了許多以前的事。”
“卡桑德拉,你很像一個人。”
“我經常在采石場那兒看到她,她和你一樣,話很少,喜歡低著頭。每天幹完了活就老老實實地回去,有時需要熬夜搬運鑿刻,她也從不會抱怨。雖然她個頭不高,看起來還有些瘦,麵色也枯黃,但搬運石料卻從不比我們這些壯年差。我這身肌肉就這麼靠著搬石料硬生生鍛煉出來的,可想而知,她有多厲害。”
“她很倔強,從不認輸求饒。每一次,我想幫她,她都執拗地搖著頭拒絕。後來,隧道塌陷,她被埋在了裏麵,再也沒有出來。”
本哀傷地睜開眼睛,懊悔地捂住耳垂,“她還那麼小,比我妹妹年紀還輕,就那麼死在那兒。我很後悔,當時就應該執意留在采石場,也許可以避免……”本頓了頓,喉結幹澀地滾了一下,搖著頭說:“她倔,看似柔弱,卻強得拉都拉不回來。有時候,你和她簡直一模一樣,無論我說什麼,你聽著,可總聽不進去。”
“所以,我在你身上找到了她的影子,之前被埋在隧道裏的保護欲,因為你的出現,再一次蹦了出來。”
本忽然伸手拉住了她,將她的手掌緊緊攥在他的手心,“卡桑德拉,讓我留在你身邊保護你,好嗎?”
卡桑德拉生平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支支吾吾地說不出話來。她是該點頭,還是該搖頭?
可本的眼神那麼真誠,她狠不下心再一次灰著臉逃走。
“其實,我一個人,也可以的。”
本“哈哈”地笑,像料到似的,“我就知道你會這麼說。”
卡桑德拉尷尬地腆著臉,“是嗎?”
本趁她不注意,一隻手伸進水池裏,捧起一灘水,往她裙擺上潑了幾滴,“我就當你答應了。”
比起本的強硬和自作主張,卡桑德拉更在意裙擺上的那幾滴水。她知道,一潭死水時間久了,會鑽進許多稀奇古怪的生物,還會漾出一股難聞的氣味。本就這麼把手伸了進去,應該會殘留許多不幹淨的東西吧?
卡桑德拉急匆匆地掏出手絹,遞給本,“快擦擦。”
本搖搖頭,無所畏懼地說:“沒關係,這池子裏的水很幹淨。”
卡桑德拉一聽,惶惑地皺起眉頭,“真、真的嗎?”
“當然!你坐在這兒,不是沒聞到什麼古怪的氣味嗎?雖然它看起來的確是死水,可水池底下裝了一個轉換裝置。據說可以將浮在池中的陳水淨化,轉換成河流一樣清澈鮮活的水源。至於這個裝置的原理,我可就完全不懂了。”
“真的?”卡桑德拉懷疑地探向水麵,她從來沒聽說過有這種,可以將死水轉化為活水的裝置。好奇心驅使她伸出手指,戳進池水裏點了點,舉起來放在鼻尖細細地嗅了嗅,好像真的沒有什麼味道。不僅如此,這水的的確確像本說的一樣,清澈鮮活,一點汙垢都沒有。
卡桑德拉激動地誇道:“發明這個裝置的,一定是個天才。”
本有些不甘心地站起來,用高昂的音調說:“異能展示那天,你暈過去了,一定沒有看到我的表演吧?”
其實那天,她對本和艾倫的異能展示印象很深,怎麼可能沒有看到。可當卡桑德拉正準備說“不”,本早已經蓄力躍上石牆,攀到高挺的牆壁上,忽而迅速地奔跑,忽而半跳半走,在卡桑德拉麵前,足足繞了幾個圈。
“本!”卡桑德拉追著他,一路往前跑。可本攀在高處走得又快,她前一秒還看得見人,下一眼就沒了影。
她小跑著追了一段,停在他最後消失的地方,苦惱地左右探看。
一抹紅色瞬時刺痛她急切的目光,布萊爾竟然在這裏!
“布蘭登,你很愛我,記住,我們的婚姻將會是聯盟裏最完美的結合。”
布蘭登雙眼無神,迷茫地點著頭,“嗯,我很愛你,我們的婚姻將會是聯盟裏最完美的結合。”
“你隻能喜歡我,喜歡布萊爾·斯圖爾特。”
“嗯,我隻喜歡你,喜歡布萊爾·斯圖爾特。”
布蘭登木訥地重複著布萊爾的話,一句又一句,原本輕佻的貴族公子,像隻剩了一副空虛乏力的軀殼。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布蘭登怎麼會變成這個模樣?
卡桑德拉躲在一旁,奇怪地盯著兩人,就在她百思不得其解的時候,本高昂嘹亮的聲音響了起來,“卡桑德拉,看到我了嗎?你在哪兒?”
布萊爾循著聲音,一眼就發現了本,湊在布蘭登耳邊說了些什麼,一臉慍色朝著兩人走了過來。
本一看情況不對,立即擋在卡桑德拉前麵,問:“你要做什麼?”
布萊爾輕笑,紅色的頭發微微擺動,一雙金眸狠狠地瞪著本,逼他不得不正視她的臉,“本·阿姆斯特朗,你根本不記得剛才這裏發生過什麼,現在,你馬上給我離開這裏。”
本像一隻被馴服的貓,聽話地退了兩步,什麼也不說,丟下卡桑德拉扭頭就走。
“本?本!”卡桑德拉大呼著,看著本堅決的背影,他根本聽不到她的呼喊,自顧自地沿著來時的林蔭路,大步流星地往回走。
“本……”卡桑德拉無力地低下頭,心裏亂麻麻的。
“現在,就剩我們兩個了,你說,我該拿你怎麼辦呢?”布萊爾偏著頭,幹笑兩聲,“我根本無法控製你忘了剛才的那一幕把?”
卡桑德拉意識到了危險,布萊爾羞辱獰笑的模樣,讓她雙腳一下癱軟,杵在原地,害怕地開始抖動身子。
“唉,你別這麼害怕,我還沒說到底要不要對你做什麼呢。”
布萊爾像看雜耍一樣的表情,壓迫得卡桑德拉將頭低得更凶,牙根緊緊地咬,雙手背在腰後麵,捏成兩個拳頭。
“看你這反應,和那個本·阿姆斯特朗根本不是一路人。他不怕我,可你怕你。他敢說出來,可你一定不敢。我想你也不願意因為一時多嘴,而害得自己從此以後在學院沒有立足之地吧?”
布萊爾嗤笑一聲,“你隻要乖乖地閉嘴,我什麼也不會對你做的。怎麼樣?”
卡桑德拉幾乎想都沒想,當即就連點幾下頭。她根本就不想和布萊爾扯上任何關係,撞見這樣的麻煩,她逃都來不及,怎麼還會咋咋呼呼地就說出去。
現在,她懂了。
布萊爾和布蘭登之間,根本不存在什麼彼此吸引。他們就像她的親生父母,明明兩個人毫無感情,卻硬生生地牽出聯係。隻是,布萊爾的能力,能讓布蘭登在別人麵前愛著她。
可是,這樣的陪伴和婚姻,讓卡桑德拉覺得毫無意義。布萊爾苦心經營著兩個人的關係,每一次,當她對他說出這些話的時候,不會悲傷嗎?不會覺得這種關係像鐐銬一樣,把兩個人捆綁得一點自由都沒有?
“所以我不明白,異能到底該怎麼使用,才是對所有人都好的。”
寬闊的廳堂裏,約瑟芬伏在柚木桌上,手裏捏著一支羽毛,皺起眉頭看著麵前的小丫頭。對於剛才她提的這個問題,似乎很為難。
“其實,我並不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約瑟芬放下羽毛,捋了捋灰白的胡須,“異能有的時候本來就沒有規則和約束,真正的好和壞,取決於使用者本身。”
他凝著卡桑德拉那張好奇臉,透出一陣無奈的笑,“我之前不是答應了你,下次見麵要給你說個故事?”
卡桑德拉一聽,“唰”地來了精神,點頭如搗蒜,“嗯!”
“卡桑德拉,你還記不記得我和你說過,格萊屋的構築者,是個了不起的人物?”
“記得!”
“在賽多斯大陸的曆史上,最早出現像他一樣能熟練運用光與暗的異能者,叫做艾力克斯,我們把他稱為,締造者阿爾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