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悠盡可能地佇立於原地努力平定情緒。你的身體怎麼樣了，其實這才是黑悠來這裡詢問的目的，但他問不出口，也找不到合適的時機去表達，他對目前如此拙劣的自己感到失望。黑悠最後隻得撿起掉落在地的食品袋，把它遞到滇教授的眼前，但黑悠依舊一語不發。
    而滇教授在這尷尬的情境中隻呆了半分鐘，接過袋子後就扭頭回房把大門關了起來。黑悠以為他們的關係總算親密了一點，但如今看來卻完全不像這麼一回事，滇教授的聲音冰冷得就像對陌生人說話一樣，仿佛一根長長的箭矢刺穿了黑悠的心底。
    黑悠伸出手掌，落日的餘暉靜靜落在其上，黑悠能夠感覺得到這裡還殘留著剛才握住這個男人纖細手臂的觸感，黑悠忍不住垮下肩膀，孤單的背影被夕陽拉得好長好長。停留了幾分鐘後，他最後隻能失魂落魄地離開了，就連怎麼走到地鐵站的他都記不清楚。
    「老師？」
    在進入檢票口之前，有個微弱的男聲從他背後響起。黑悠循聲望去，是補習班的牧格同學，戴著大大眼鏡的他背著書包站在黑悠背後，一副剛剛放學的樣子。
    「咦？你怎麼在這裡？」
    「我家住在這附近啊。」
    黑悠這才想起來以前看過牧格的個人資料，確實住在遠離市中心的這一帶沒錯，這也就是為什麼他的母親總是開車來接他上下學的原因。
    「你母親沒有來接你嗎？」
    「我媽媽今天要加班，所以我就自己回家了。老師呢，怎麼會在這裡？」
    牧格有些扭捏地握住兩隻手，他似乎不大擅長在公共場所聊天，聲音十分輕微。黑悠便走上前去，換上和藹的笑容，示意他跟著自己。
    「那個，我是去看望一個朋友……」
    「哦，老師的朋友怎麼了呢？」
    「大概是感冒發燒之類……」
    「好了嗎？」
    「這個……該說是好了嗎？我也不大明白……」
    他們並肩來到售票機旁的一個角落，這裡比較安靜，牧格的神情顯然輕鬆了許多，問題也不斷發來。
    「為什麼？」
    「因為……怎麼說呢，他沒有躺在床上，神色也很自然，我想他大概是好了吧，不過我們沒能說上什麼話。」
    「咦？見上麵了卻沒說上話？」
    「……嗯，他的男友當時在場，所以我就回來了……」
    說吵架的話會很奇怪吧，黑悠隻能扯了一下謊。
    「老師喜歡她？」
    都說自閉症的孩子很敏感，看來是真的。黑悠因這個問題思考了一陣，和這個孩子說實話的話大概也沒有什麼關係，本來黑悠也不擅長撒謊。
    「……哈……這個，我也不懂。以前是喜歡的，但是後麵放棄了，當初我是一時被迷惑的，可能如今殘留下來的感情還在作祟吧？不過我認為我還是喜歡女性的……啊，不好意思，嚇到你了，對方是個同性啦……」
    坦露心聲後雖然自在很多，但黑悠不認為這個孩子能夠理解這種同性之間感情。他搔了搔頭，說話這麼沒有條理在牧格麵前還是第一次，黑悠為自己的失態隻好咂舌，但潑出去的水一向是收不回來的。
    「感覺好複雜的樣子……」
    牧格那長長的劉海遮擋住了眼角部分，整體表情倒是沒有變化，反而有點開心？不、應該不可能，這是同性聽了都會感到噁心的事情吧？
    「嗯，確實很複雜……那個，你能為我保密嗎？」
    「可以拉鉤嗎？」
    牧格快速給出了回答，這是牧格同意的意思，黑悠的心情開始變得好轉，他彎下腰來露出笑容。牧格揚起那小小的腦袋，也微微笑了一下。和孩子們聊天就能感受到他們散發的純真氣息，從而心靈上能夠得到治癒。
    在有些喧鬧的地鐵站裡，兩個人在這個小小的角落默默地拉著鉤並相視而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