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多人問過解紅零這個問題，問他究竟想做什麼，想求什麼？
    如果這個問題擱在從前，他一定能回答出來，因為那個時候，他心中還有期盼，還有等待，還有那麼一個人。
    他低頭，直接忽視了他的問題，“錦蘇身體一好，你立即離開楚河岸，這裏的事情不要參合了，我已經命人給黎老爺子休了信，你還是黎族的少主。”
    離岸輕笑，“離岸離岸，船已離岸，如何再回頭。”
    “隨你。”解紅零也不再勉強，起身，告辭。
    才出房間門，便見老板娘倚在樓梯口靜靜地搖著團扇，媚眼如絲，“解公子每次來我們雛鳳樓都匆匆忙忙的。”
    解紅零揚揚而笑，“雛鳳樓的姑娘賣藝不賣身，我解紅零又不是柳下惠。”
    暗道果真有意思，老板娘團扇掩唇咯咯嬌笑，款款上前，如玉的五指撫上解紅零的妖嬈麵龐，“解公子以為，奴家如何？”
    “太老。”解紅零看都沒看老板娘一眼。
    老板娘微微一愣，她不過雙十年華，在楚河岸雖算不得絕色，姿色也是世間難得，這個男人卻看都不看自己一眼。
    她收回手，臉上笑意更盛，“解公子這麼說話，可不會招女人喜歡。”
    “我喜歡男人。”解紅零毫不避諱，看到老板娘微微抽動的嘴角，他心情大好，也不打算和她繞彎子了。“九姑娘在哪裏？”
    老板娘興趣缺缺地撇撇嘴，她在雛鳳樓待了這麼多年，什麼樣的人沒見過，但這麼不解風情的人，還是頭次見。
    不，應該說，是第二次見。
    “你隨我來。”
    她說著，率先轉身下樓，穿過弄堂往後院去。
    解紅零雙手環胸，好整以暇地跟了上去。
    雛鳳樓二樓並立，前樓接客營生的場所，後樓是樓中姑娘休憩的之地，穿過後樓，還有一座三進三出的小院子。
    三月正是百花極盛的時候，花開自有葉相托，花落卻唯有泥相伴。
    老板娘領著解紅零來到院中涼亭，讓他在此稍候，便轉入一條布滿鐵梨花的小道去。
    亭中一桌四凳，桌上鎏金香爐供著梨花香，爐旁放著一個爐甘石的茶杯，與其說是茶杯，倒不如說是一整塊石頭中間鑿了個坑，幾片嫩葉浮在綠油油的水麵。
    “怎麼，解公子覺得我白衣宮的茶水，入不了尊口？”院中傳來女子清洌洌的聲音。
    “茶隨時都可以喝，命卻隻有一條。”解紅零坐下，他不信白衣宮的人敢對他下毒，但女人一向麻煩，何況白衣宮上下都是女人。
    他轉頭，看向布滿鐵梨花的小道盡頭，女子白衣款款而來，腰纏深紅束帶，一雙玉手隱在寬厚的袖擺中。
    如果忽略她那張蠟黃枯瘦的臉，也算得上是個俏佳人。
    解紅零搖頭苦笑，喝了口茶壓壓驚，“沒酒也就算了，至少你也換一張臉呐。”
    這樣的話，九姑娘早已司空見慣，絲毫不在意，移步涼亭在解紅零麵前坐下，“飲君諾已經收下你的血玉，白衣宮答應你的事辦到了，你也該告訴我，玉符在哪？”
    “當年玉狐將軍蒙難，家師出手相救，並應他的請求將玉符封在一個嬰孩腹中。”解紅零平淡說著。
    枯黃眼中灼灼精光閃過，九姑娘卻有些懷疑解紅零的話，“那個小孩在哪？”
    “飲小九。”
    “不可能！”
    “為何不可能？”解紅零好笑地看著女子，“既然不信我，我也無話可說。”
    “玉符若在飲小九腹中，飲君諾不可能不知道，但他現在也沒拿到玉符。”九姑娘眸色清淡，話音卻斬釘截鐵。
    “在飲小九之前，師父找過七個小孩，他們都死了。天下間能取出那枚玉符的，除了我，隻有我徒弟。”
    女子眉眼一沉，如果解紅零所言不虛，那麼她現在隻有兩個選擇，第一抓解紅零回去，第二抓解紅零的徒弟。
    很顯然，解紅零不是那麼好抓的，那就隻能從他的徒弟入手。
    “我徒弟是蘇零，他就在天水碧莊。”似乎看出了九姑娘的心思，解紅零道：“你帶他回去我不管，但天水碧莊和錦蘇管不管，我就不得而知了。”
    “錦蘇自身難保，小小的天水碧莊我白衣宮還沒放在眼裏。”話是如此，但九姑娘明顯底氣不足。
    “嗯。”解紅零點點頭表示同意她的話，畢竟天水碧莊比起白衣宮來確實算不上什麼，如果，隻是明麵上的話。
    但他話盡於此，白衣宮和天水碧莊實力如何，他還沒那個閑心去管，他們要是能打起來更好，這出戲就更加熱鬧了。
    他起身，行了兩步，又回頭提醒道：“千萬別想著強行取出玉符，那樣你什麼都得不到。”
    “要怎樣才能拿到玉符？”
    解紅零認真地想了想，認真地回道：“心情太好，不想說。”
    九姑娘被噎了一下，“有什麼條件是我白衣宮不能應下的。”
    解紅零再次認真地想了一會兒，“我這人沒啥追求，一壇美酒、一壺好茶、一簾煙雨一嗓清歌心情都能莫名地好起來。”
    潛台詞就是，一切還是看他心情。
    看著他離去的身影，九姑娘枯黃的臉上突然蘊出一絲笑意，她好久沒遇到這麼有趣的人了，比飲君諾那小子還有趣的人。
    從雛鳳樓出來，看著街上熙熙攘攘的行人，解紅零卻有一瞬的恍惚，楚河岸這個地方，果然隻適合存在黑暗中，連空氣中都充滿了黑暗的氣息。
    不，應該說，是鮮血的味道。
    他一路沿街而行，目標很明確，下榻的偏遠酒樓。但很顯然，有人不想他這一路走的他順利。
    解紅零看著氣勢洶洶攔住自己去路的人，既覺得無奈，又覺得好笑，“你怎麼來了？”
    “解紅零，算本姑娘看錯你了，沒想到你竟然會和隋佐源那樣的人為伍，從今天起，我蘇忘蝶和你沒完！”
    解紅零撫了撫額，錦蘇有時候雖然看起來笨了點，但好歹也算是個老江湖，他怎麼會有一個這麼蠢的妹妹？
    “你來這裏，錦蘇知道嗎？”
    問完這話，解紅零就覺得自己也蠢了，錦蘇要知道這丫頭在這裏，還不將她打暈了裝麻袋運回順碩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