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大人是一人回來的。
    錦鬱哧溜溜啃完了兩個橘子，見殿中幾人視線都落在自己身上，才擦擦嘴說起了他的事。
    原是他師父臨終前，令他前去天水碧莊，說是有封信要帶過去，交給新任莊主林傾城。
    他去送了信便無處可去，想著自己好歹也是皇子，不能一生連皇宮都沒看過，便一路來京兆了。
    半道上被一夥強盜劫了，險些就死在馬賊刀下，幸好被人隨手救下，並且給了他一塊血玉，讓他來京兆找人。
    “血玉？”錦蘇眉眼一挑，心中已經有了七八分，待見到錦鬱手中的血色的玉石時，更加肯定了之前的猜測，“那人救你時，知道你身份嗎？”
    解紅零可不是多管閑事的人，如果他知道錦鬱是靖國的五皇子，出手相救倒也在情理中，可這血玉可不是一般人能受得起的？
    難道他在這個五皇兄身上，有什麼圖謀不成？
    “他走得快，我也沒看清，隻說到了京兆就能找到人。”錦鬱說著又扔了一個橘子進嘴裏，他似乎對橘子情有獨鍾，這短短幾句話的功夫，手邊已經堆了一堆皮。
    錦蘇心思急轉，解紅零行事向來就詭異，此番更是難以猜度。他將血玉給了錦鬱，也就說明總有一日這個人情錦鬱是要還的。
    “既然回了宮，皇兄就好好歇歇。”錦蘇壓下心中疑慮，又對綠鄂道：“去將從前的太子宮打理出來，請五皇兄入住，一應的配給按照親王的禮製給。”
    那錦鬱也是個隨性的人，有人為自己安排，自然樂的清閑。錦蘇說完，他又接口道：“這橘子不錯，還有嗎？”
    錦蘇噗的一笑，“還有還有，朕這就命人將餘下的橘子，都送去太子宮。”
    錦鬱樂嗬嗬謝了，錦蘇令綠鄂帶他出去轉轉，隨後直接去太子宮，不必再來流蘇殿了。
    錦鬱一走，隋佐源立即往錦蘇身邊湊過去，眯眼盯著他，“你為什麼不告訴錦鬱，他要找的人就在宮裏？”
    “你知道我這個五皇兄，離宮多少年了嗎？”錦蘇問，見隋佐源搖頭，道：“他離宮時我才四歲。”
    隋佐源想了想，“那你如何就認出他？”
    似想起了什麼，錦蘇垂眸看了看腰間的一塊玉佩，“他腰間的勾月玉本是一對，先帝征戰所得，繼位後分別賜給了兩位妃嬪。”
    “你也有一個。”隋佐源肯定道。
    他的聰明，令錦蘇簡直是又愛又恨，抬首略思索片刻，才道：“在六歲那年掉了。”
    “這個借口，有些假。”隋佐源毫不猶豫拆穿錦蘇那笨拙的謊言。
    錦蘇卻絲毫沒有再繼續這個話題的意思，轉頭看滿殿飄零的雙生花瓣，搖頭歎息道：“朱雀回來，又要嘮叨了。”
    “我可早就想和你說了，那丫頭架子比你這個皇帝還大，成日家冷冰冰的，也就你受得了。”隋佐源在宮裏行走，難免碰上朱雀，原本想要逗逗她，卻碰了一鼻子的灰，心裏憋屈著。
    錦蘇斜眼看他，“殿下不是缺一個太子妃，正好許你如何？”
    隋佐源嚇得退後三丈遠，“女人是該如春江的水，溫潤輕柔。皇上身邊那丫頭，別說溫柔如水，連女人也稱……”
    見錦蘇眼中神光忽然一亮，隋佐源立即察覺不對，幹笑著硬生生改口，“聽說那朱雀大人是瀟湘樓四大堂主之一，雖是女流之輩，與其他三位堂主相比，可絲毫不遜色。”
    “是麼？”朱雀一身鵝黃的宮裝，發鬢係飄帶，手裏舉了個托盤，涼悠悠地看著那口不對心的人。
    隋佐源轉頭，臉上的笑比哭還難看，還硬逼著自己一本正經，“本宮從不說假話。”
    朱雀懶得搭理他，隻將托盤內的折子呈給錦蘇，“這是歐陽相爺準備的選秀名單，讓皇上先過目。”
    錦蘇一拍額頭，光顧著和隋佐源鬧，竟把此事忘了。他按下折子在一旁，遲疑了一下，“朱雀，你將這道折子退回去，與相爺說一聲，眼下朝局未穩，朕無心立後擇妃，此事再緩緩。”
    朱雀將折子收回去，瞥見殿中狼藉，斜睨了隋佐源一眼，什麼也沒說，隻叫人進來收拾幹淨。
    臨走，朱雀在門邊對錦蘇道：“皇上這流蘇殿，今後就不要隨意放不相幹的人進來了。”
    隋佐源看著朱雀的背影，瞪大了眼，指著自己問：“她說的不相幹的人，指的本宮？”
    錦蘇鄭重地點點頭，怕隋佐源沒看到，又認真說道：“這裏隻有你。”
    “嘖嘖嘖……”隋佐源也不知嘀咕了一句什麼，搖頭擺腦地離去了。
    天色有些昏沉沉的，美女櫻花期將過，枝頭零落的花瓣在地麵鋪了一層，紅豔豔的。錦蘇著一襲紫衫，臥在樹下淺眠。
    有腳步聲尋來，青蘿軟紗，是個極美的女子。她蹲下身，伸手拂過錦蘇的臉頰，將纏繞在發間的花瓣一片片取下。動作雖輕柔，卻還是驚動了本來就淺眠的人。
    錦蘇看不清眼前的人，隻是覺得熟悉，憑著本能喚了一聲：“母妃……”
    “皇上，你又在這裏睡著了。”
    熟悉的聲音穿透朦朧，將恍惚的君王從夢境中拉了出來。錦蘇循聲望去，卻見了朱雀長身捧著錦裘長身立在跟前，仰首望見的是她清冷的下巴，沒有多餘情緒平平淡淡的雙眸。
    “能確定錦鬱的身份麼？”錦蘇起身，取了錦裘自己披上，與朱雀一同往寢宮去。
    “已經核實，確定是五皇子無疑。”看著君王的背影，朱雀轉頭看了一眼角落裏那一座不起眼卻很打理的很仔細的墓碑。這人剛才夢中囈語，還在念著那個溫柔的女子。
    錦蘇沒再說話，進了屋習慣性看看窗畔的雙生風竹。
    朱雀上前解了錦裘，忽然說道：“大人在回宮的路上。”
    錦蘇低低應了一聲，再無話。視線一直落在窗外，看天色慢慢漆黑。他回來了，自己該高興的，可為什麼笑不出來？
    “大人是一人回來的。”朱雀再次說道。
    “錦夜呢？”錦蘇本能反問，他竟然一個人回來！
    “皇上就這麼在意一個癡傻的人？”朱雀忍不住嗤笑一聲，殿中早已經掌好了燈，燃起了火爐子。她將錦裘放在衣架上，將燈火撥到適當，才繼續回答錦蘇的話，“大人沒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