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生與死 第三十七章:他在這裏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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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最後一名禁軍倒下,殿中就剩下那個白衣男子瀟瀟灑灑地站著,還有那個從始自終一直倚靠在欄柱上的君王,二人遙遙相對而笑。
“嘖嘖嘖,滴血未濺,我不能告訴你了。”安樂軒看著那人一身白衣仍舊瀟灑,笑著搖搖頭,頗為失望。
軟劍上最後一滴血落下,收劍入笛,解紅零笑看滿地的屍體,“你沒有打算置我於死地,也沒有打算告訴我。”見安樂軒臉上的笑容越深,他也笑的愈發燦爛,“不過,我已經知道了答案。”
安樂軒不置可否地聳聳肩,“人一旦變得太聰明,就不會活的太長。為什麼不好好地呆在菩提齋?”
“我也想。”銀白的衣掃過滿地的屍首,解紅零行至玉階下,靠著欄柱坐下,“隻是有些不甘罷了。”他仰頭看他,“安樂軒,早知如此,我不會救你的。”
“是啊,早知如此,你又何必救我?”安樂軒苦笑,滿殿的血腥味令他幾乎作嘔,卻強撐著不發作,隻是一張臉已經蒼白的毫無血色。他重複呢喃著:“何必救我?”
“安皓天呢?”話音出口,解紅零便發現那個高高在上的男子,身子不可抑製地微微顫抖起來。
安樂軒說:“他死了。”
解紅零不信,安樂軒指了指心的地方,“他在這裏死了。”
“就算你騙盡天下人,也騙不了你自己。”知道沒有答案,解紅零斂起笑容,將銀笛別在腰間,“毅國亞父想必早就得到了消息,我若再呆下去,你要為難了。”
“解紅零。”安樂軒扶著欄柱,叫住那個欲走的白衣男子,“你就這麼相信,我不會殺了你?”
“不。”白衣男子在日暮中慢慢回頭,朝他粲然一笑,“我隻是信我自己。”
身影消失,滿殿血腥味愈發濃烈,安樂軒終於忍不住,扶著欄柱吐開。
蒼狸是經曆過九死一生的人,可他在麵對整個大殿的狼藉時,也皺起了眉頭。在漫天血腥中,他看到那個一身黑袍的男子,冷清清地坐在龍椅上,雙手抱著膝蓋,蒼白的臉沒有絲毫的血色。
令人將屍首清除,蒼狸環視一圈,確定殿中無人,沉聲問道:“解紅零呢?”
“走了。”安樂軒道。
“為何不留住他?”菩提齋雖然從來隻有一人,可僅憑一枚血玉,能號令多少武林世家?單是一個天水碧莊的力量,都是不可估量的。
安樂軒反問,“亞父為什麼覺得,我能留住他?”
蒼狸無言以對,似安樂軒這樣一心隻有恨的人,很好控製,因為他的目的很單純,隻是為了報複安皓天。也很難控製,他已經孤注一擲,什麼都不怕。他不由得想,現在這世上,還有什麼是能夠威脅眼前這個男人的?
他能夠為了報複一個人,將一個國家推向滅亡,置千萬人生死不顧。到底要多大的恨,才能支撐著這個看到鮮血還會嘔吐的男子,能發動那樣的戰爭?
【鳶尾】
安皓天仿佛做了一個夢,夢見那人一身紅衣在成片的鳶尾花中流連,漫天的花瓣中,他笑著喚他皇兄。
恍惚著夢醒來,眼前是熟悉卻又陌生的旭日東升長袍。
看著躺在竹椅上的人,安樂軒令人取來一張同樣的竹椅,躺下學著安皓天的樣子,慢慢地搖晃起來。
二人誰也沒有說話,兩把竹椅靜悄悄地‘嘎吱嘎吱’響著,遠處成片的鳶尾花在風中搖曳,偶然拂落的花瓣飄落二人衣襟,靜謐如詩人筆下煙雨人家。
一絲太陽光落在安樂軒衣襟上,他伸手去接,蒼白的手上可見青筋。他低聲道:“解紅零來過了。”
安皓天早就知道解紅零會來,隻是沒想到安樂軒會和他說,眸光一轉,落在他身上,眼中透著不明。
“你猜,我把他怎麼樣了?你看……”安樂軒拘著陽光,想要將它捧給安皓天看,可手剛移開,陽光便有滑落在他衣襟上,聲音戛然而止,他笑的臉色發白。
“他離開了嗎?”根本不需要猜,安皓天心裏清楚,他不會對解紅零下手。何況還有那人在,怎麼忍心解紅零受一點苦?
“離開了。”安皓天的平淡,在安樂軒的意料中,他笑了笑,“皓天,你說他為什麼來這裏?”
聽著這一聲輕呼,安皓天有一瞬的恍惚,夢中多少回,眼前的人就這樣靜靜地笑著喚自己的名。他盯著安樂軒細細的看,想要從他笑顏下發現一絲情意。
安皓天失望了,安樂軒隻是笑,笑的沒有悲喜,仿佛笑是他最原本的表情。那一身如墨的衣,襯得笑顏更加清晰。
“子鳴與鳳息還好嗎?”沒有回答安樂軒的話,安皓天輕聲問道。
“他們很好,隻是偶爾會拉著我問,父皇去哪兒了?”安樂軒還是笑,指著不遠處的鳶尾花,“這花如此難看,皓天整日對著,不會煩嗎?”
“難看嗎?”安皓天臉上也少見地露了一絲笑,“看著看著習慣了,也就不覺得。”
“不如……”微微一頓,君王起身,墨黑的長袍拂過安皓天的手邊,搖曳著往那片鳶尾花走去。“燒了它。”
怔怔看著那一片鳶尾,安樂軒斂去眸子中的情緒,令人取來火把,點燃了邊緣處的一朵,兩朵,三朵……
漸漸的,不知是火光映紅了鳶尾,還是鳶尾渲染了火光,火紅的顏色竄起,將整個施華宮都包圍在那一片如血的紅中。
安樂軒站在那一片血紅的光中,轉身望著安皓天笑,他說:“你看,現在多美?”
安皓天靜靜地點點頭,那是自己心血所燃,怎麼會不美呢?他看著那張蒼白的臉在火光的映襯下逐漸變紅,臉上的笑卻慢慢凝溫。
那麼一瞬,安皓天覺得,自己即將永遠失去他。以至於在看到安樂軒張開雙臂時,他一個縱身竄出,將他拉離了火海,自己卻跌入進去,火勢瞬間將他淹沒。
安樂軒怔怔地沒有反應過來,暗中跳出幾人,快速將火撲滅。
失勢的君王衣裳襤褸,看著那一襲黑袍之人笑的前俯後仰,唇畔有了笑意。
安樂軒的笑聲戛然而止,拖著一襲黑袍離去。誰也沒有看到,在他轉身之際,一滴淚從頰邊滑落,落在燒得漆黑的花梗上,‘吱’的一聲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