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毅火蓮麵色不改，慢慢拽緊的雙拳開始泛白。窗外的雨愈發大了，敲得樹葉也簌簌作響。
    隔了許久，他長歎一口氣。那人既然已經離開了毅國，與他再沒有幹係。
    他在心裏一遍遍告訴自己，錦麟的腿，是為了兩國而失去的。卻不由自主問道：“皇妹曾經提及，聖手菩提解紅零醫術之精，前無古人。”
    房官道：“除非找到黑玉麒麟，可那東西也隻存在傳說中……”
    話還沒說完，君王拂過豔如紅蓮的長袍，冷聲吩咐，“告訴妖君，付出一切代價，找到黑玉麒麟。”
    房官微微一愣，隨即釋然。雖是仍舊生硬的語氣，卻不難聽出其中隱藏的擔憂。他是打小看著毅火蓮長大，總是能從那張剛毅的臉上，看到旁人看不到的情緒。
    臨走，又道一句：“爺，逍遙王不聲不響離開，隻怕是不想爺擔心。”
    毅火蓮冷冷轉頭，房官卻早已遛煙兒的不見人影。
    拽緊的雙手慢慢張開，掌心一圈泛著血絲的指甲印。緊泯的唇角，翻起一絲擔憂。
    明明是他先來招惹自己，卻又自作主張的離開，原來在他心裏，自己連承擔他痛苦的資格都沒有嗎？
    錦麟啊錦麟，你未免太小看我毅火蓮……
    一門子心思鑽入死胡同的君王，似乎沒有想起，對於錦麟的感情，他從來沒有給出正麵的回應。
    或者說，還沒有來得及回應。
    解紅零的醫術已經爐火純青，治療錦蘇體內的寒氣，自然是不費吹灰之力。
    午時，錦蘇已經躺在床上歇息，眉宇間的憂愁卻是如何都散不去的。
    錦麟細心地替他掖好背角，見解紅零正氣定神閑地坐在桌邊看一封信，心裏也暗暗佩服。即便自己不曾中毒，要使用內力替錦蘇祛除寒氣，隻怕也要費些勁。這才片刻功夫，他竟然已經恢複如初。
    輪椅滑至桌邊，錦麟第一次如此細致地打量解紅零。
    解紅零的雙眼細長，眼角微微上挑，一睜一閉，皆是賞心悅目。他時常眼中含笑，配合微微翹起的嘴角，邪氣卻不失溫度。
    解紅零臉皮雖厚，被這樣一個大男人盯著，也十分不自在。抬眸看了看錦麟，調笑道：“我可是有夫家的人。”
    錦麟無聲輕笑，他道自己就是個沒臉沒皮的，最不在意表麵功夫。卻沒想到解紅零比之自己，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視線觸及他手中的信，眉頭微皺，和上次一樣的信紙。
    “第二封，隋佐源接下來的目的，似乎是靖國朝堂。”將信遞給錦麟，解紅零支著頭看躺在床上的錦蘇，“兩個都是年少有為驚才獵獵，真期待這場對決。”
    錦麟可沒有他那麼輕鬆，怎麼說自己也是錦家的人，肩上還擔著一副擔子。“銀狐，隋佐源，他們二人之間有什麼關係？如果銀狐兩年前便知道了隋佐源的陰謀，提前寫好了這些信，未免太匪夷所思了些。”
    “除了這個解釋，我再找不出別的理由。由此可以看出，隋佐源這個人，絕不簡單。”話是這樣講，解紅零可絲毫沒有擔憂。
    靖國也好，隋國也好，翻了天也和他沒有關係。他關心的，是這封信的來曆。
    江湖上大大小小門派他都了解，可從未聽說哪個門派與銀狐有瓜葛。
    錦麟仍舊不願相信，一個死了兩年的人，突然寄來的信，這本身就是件不可思議的事情。而更不可思議的是，這信還準確地道出了眼下的形勢，連暗衛也不能掌握的形勢……
    實在想不透，他也不會去死想，將信塞進袖口，“先不要告訴錦蘇，這兩日，就讓他休息一下吧。”
    “一個瀟淺憂，一個你，錦蘇這個皇帝可當得真舒服。”解紅零狀似羨慕道。
    錦麟默然撇他，“若非你故意引他去忘憂居，他也不會是現在這個樣子。”
    解紅零摸著下巴思了片刻，笑道：“我不過是想看看，一旦離開瀟淺憂，錦蘇到底能走到哪裏。”
    “隻怕你願望要落空，即便殺了瀟淺憂，他也不會放著錦蘇不管。”那個男人，錦麟看著他從小長大，太了解了。“他就是為了錦蘇而存在的。”
    “那就殺了他好了。”解紅零風淡雲輕地說。
    “你和瀟淺憂，到底誰比較厲害？”
    解紅零會不會殺了瀟淺憂，錦麟不知道，這個邪氣十足的男人，他捉摸不透。
    “說起來，我們還從未較量過，或許什麼時候可以試試，他擔著天下第一的名頭，我若是能贏了他，便也是天下第一了。”解紅零半開玩笑，眼神卻格外的認真。
    他是真的想要殺了瀟淺憂吧。
    錦麟心中想著，十裏長亭的事情，他也有所耳聞，銀狐死在瀟淺憂手中，解紅零什麼都沒說。兩年後出現，猶如什麼都沒發生過一般。
    據說，銀狐麵具下的那張臉，與瀟淺憂有七分相似。
    解紅零雙手一抱頭，伸腿翹在椅子扶手上，微微閉了眼，笑道：“我不止一次想殺了瀟淺憂。”
    臉上的笑，失去了平日燦爛的光圈，苦澀與悲涼籠罩，語氣終於帶了些感傷，“隻是，那張臉，和係音幾乎一模一樣的臉，叫我如何下手？”
    錦麟心中一直有個疑惑，默了片刻，才悠悠問道：“你說，係音和瀟淺憂，有沒有可能是失散多年的兄弟？”
    解紅零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你這個問題，我還從沒想過。”說著，仰頭想了想，“這麼說來，他們兩個同樣執著，同樣自私，倒是真有些可能。”
    錦麟笑著打斷他，“你再往下想，或許又會牽連出幾樁血案。”
    解紅零笑著起身，轉頭瞥見門外一抹白衣瀟灑而來，怒了努嘴，道：“事兒都幹完了，才想著來。”
    錦麟抬首望去，瀟淺憂已經進了屋子，看過錦蘇，再打量解紅零與錦麟，忽然道：“我來看著他，你們去休息罷。”
    “這點小事……”解紅零的話還沒說出口，被瀟淺憂一把扣住的右手的脈門。
    “若但真是一點小事，你能輕易被我扣住脈門？”瀟淺憂神色不動，語氣中卻有些慍怒。
    錦麟也是一驚，解紅零功夫不弱，即便是在毫無防備的情況下，也不可能輕易給瀟淺憂扣了自己生死門。
    是因為剛才消耗了太多的內力？自己竟然傻傻的以為他能夠在瞬息間調息完，原來，一直在強撐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