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麟未言，當時隻想著，一定要將名單給毅火蓮，要再見他一麵。這個信念一直支撐著自己，才會在雙腿麻木的情況下，奔跑了那麼遠的路，幸而碰到毅火蓮派來尋找的神策軍。
    “不過運氣好罷了。”
    如今說來一句輕描淡寫的話，其中包含的艱難與痛苦，卻是旁人無法體會的。
    解紅零也是經曆過生死的人，自然能明白他的感受，“你雙腿也不是盡廢，若能尋到傳說中的黑玉麒麟，以它的角入藥，或許還有機會站起來。”
    “黑玉麒麟究竟是傳說，是否但真存在，還是未知數。即便是真的有，如此神藥，又如何恰好為我所得？”錦麟笑笑，淡淡地將薄毯伏下，掩住那雙腿，“眼下靖國的處境，決不允許為我的雙腿煩憂，此事不要告訴錦蘇。”
    “我……”解紅零話還未說完，聽得院子裏傳來腳步聲，本能噤聲。
    “蘇府丫頭管教不嚴，可擾了聖手菩提清夢？”門外傳來錦蘇忍俊不禁的聲音，那抹紫金的身影，便出現在門邊。唇邊的笑張揚而放肆，見解紅零麵色鐵青下來，更是笑彎了腰。
    “正所謂上梁不正下梁歪。”隻看錦蘇的表情，便知適才的烏龍是他一手主導。解紅零默不作聲，將桌上另外兩隻茶杯放置身後，擺明了不歡迎錦蘇。
    想起剛才笑話，錦麟也忍不住低笑，被解紅零一瞪，拉拉他的袖口，用隻有兩人聽到的聲音說道：“許久不見他笑的如此開懷。”
    錦蘇踏步進了屋子，入座，伸手端起解紅零的杯子，毫不介意地抿了一口，隨後又笑著看他。
    解紅零搖搖頭，敗下陣來。現在他不得不承認，錦蘇這小子耍起無賴時，比自己還無賴三分。
    閑話說盡，玩笑取盡，錦蘇眸子微微斂起一絲寒光，唇畔掐了一絲冷笑，轉動手中的杯子，直直地盯著解紅零，“說吧，昨日你讓撚弦引我去忘憂居的目的？”
    解紅零與錦麟交換一個心知的眼神，錦蘇驚異的目光落在錦麟身上，“十三叔也知道，淺憂救下錦夜的事情？”
    錦麟點頭，“瀟淺憂那日醒來，便已經將這件事告訴我了。”
    原來，隻有自己被蒙在鼓裏。
    連解紅零都知道，卻唯獨不願告訴我，淺憂，我在你心裏，到底算是什麼？
    見錦蘇麵露淒涼落寞，解紅零心有不忍，從懷中取出一個拆開的信封，“我原本立定主意，此生不再出菩提齋，可……”
    後麵的話他沒說下去，錦蘇已經拿起信翻開起來。
    信很短，隻有幾行，錦蘇輕聲念出，“隋佐源控製安國，挾天子以令諸侯，逼迫靖安兩國開戰。”
    “這件事情，已在意料之中，樂軒正為此才趕回安國。”錦蘇說完，靜靜地看著解紅零，等著他的下文。
    解紅零麵色有刹那的慘白，雙唇開啟，卻猶豫再三，不知從何說起。最後，雙眸一垂，顫抖的聲音幾乎聽不到。
    “是係音寫的。”
    很輕的五個字，卻令錦蘇與錦麟二人身子皆是一震。
    誰都知道，銀狐係音為了報仇，急功求成，傷了身子。兩年前和瀟淺憂的決鬥中，已經死了。
    隔了半晌，錦蘇才喃喃道：“是否看錯了？或是有人臨摹了係音的筆跡？”
    係音對解紅零的重要性，錦蘇心裏清楚，可正因為清楚，才更不敢相信眼前的事情。難道說係音死後重生，又活了過來？
    這有點荒唐。
    “我如何會看錯？”解紅零輕輕撫過一個個飄逸靈秀的字體，仿佛撫摸那個男子的臉，認真而憐惜。
    雙手一緊，將那泛黃的字跡抓在手中，伏在桌上，悶悶說道：“我怎麼會認不出他的字跡？若非如此，又怎麼會走這一遭？”
    錦蘇原想安慰他，恍然想起，眼前這個恣意瀟灑的男人，什麼時候需要別人安慰了？伸出的手在空氣中頓了頓，又收了回去，不語。
    錦麟倒是比較理性，他雖聽過解紅零與係音的事，可到底沒有如何接觸。“隻有這一封？從何處寄來的？”
    “信隻有這一封，沒有署名地址，卻在背後標明了壹字，想來後麵還有後續的。”解紅零抬首，眼眶微紅，卻不見濕氣。長歎一聲，他也蹙眉道：“我特意著人打聽了一下，隋佐源最近到了靖國，而安國的狀況也不容樂觀，這封信既然出自係音之手，也不該在他死後才送來。”
    “既然後麵還有，我們不妨再等等。至於信從何處來，是否出自係音之手，追查下去，便可分曉。”錦麟緩緩說道。
    錦蘇也是此意，解紅零握著信紙走了神，隻隨意應付了兩句。
    錦蘇知道他心中十分在意，有意轉移了話題，“你沒有帶零兒出來，他一人在菩提齋，能行嗎？”
    “天水碧莊新繼任的莊主出了事，我這邊又抽不開身，便讓他先去了。”解紅零淡淡道。
    錦蘇不知天水碧莊，錦麟卻知道，“你不常聽江湖中的事，天水碧在江湖上也是大家，老莊主年前才去世，將偌大的莊子交給了小女兒林傾城。”
    解紅零既然派錦零獨自去天水碧，便表示他的醫術已經十有八九，可見解紅零這兩年，沒有白當這個師傅。
    “謝謝。”錦蘇由衷道。
    解紅零明白他話中的意思，臉上又露出戲虐的笑，“零兒倒是比他父親要聰明的多，一點就通。”
    錦蘇反唇相譏，“所謂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大概便是這個道理。此番若能治好林傾城的病，菩提齋也該姓錦了。”
    嘴皮子功夫，解紅零可從來不會認，“小小菩提齋，何德何能冠上國姓？我正琢磨著，是否替他易名。”
    “雖說一日為師終身為父，可他的父親還在這裏，易名一事我不同意，零兒也斷不應你的。”錦蘇含笑祛了他一眼，“嚴格意義上來講，我也是你菩提齋的人。”
    解紅零與係音雙雙詐死，為了令人信服，他將菩提齋的血印一書傳與錦蘇，錦蘇也曾發言立誓。
    “要入我菩提齋，先行三跪九叩拜師大禮，我若心情好，勉強收下你也是不可以。隻是到時候一日為師終生為父，錦靖雲如今屍骨都成渣了，你總不能在說什麼了罷。”解紅零風淡雲輕，袍袖一甩，將錦蘇手中的空杯卷了去，倒茶自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