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明把自己在路上撿到的“小乞丐”帶回了家。
    他不想細想自己為什麼會這樣做，就當日行一善嘍。
    邱恒有點驚訝一個在這個年代開著軍用吉普的人會住在這樣一棟筒子樓裏，髒亂差，簡直無法想像在京城中心還會有這樣的地方。
    樓道裏的各種垃圾雜物幾次差點絆倒她。
    開門之後她有一種由地獄步入天堂的錯覺。
    是兩室一廳的房子，開放式的廚房，料理台很長，兩旁都擺著簡約結實的高腳凳。可能還有餐桌的作用。
    簡約，幹淨，是她喜歡的風格。
    房間裏麵東西很少，不像常住人的模樣。
    牆壁貼了米色提花的壁紙，燈光溫暖柔和，怕是費了不少心思。這年代還有這樣的裝修，家裏必定錢財不少。不過京中富貴人家不少，邱恒也是見過世麵的人，也不會太過驚訝。
    陳明見她這麼坦蕩，一進門趁自己洗澡的時間就已經泡上了茶，盤腿坐在沙發上發呆，心裏有點滿意。
    他一向不太喜歡那種農村孩子怯懦膽小的模樣，眼前這個卻出乎他意料。
    在車上邱恒已經向他解釋過了，身世來曆家裏幾口人沾親帶故的都說上了。在來路上，夠她把這些事都事無巨細都說上一遍了，沒有絲毫隱瞞。除去她騙他自己是被人販子拐賣的，而不是自己出逃。
    陳明本來打算把她送回去，但是一提這事，小孩就開始默不作聲的癟嘴掉豆子。他在外麵跟著晃蕩了一圈，身上沾了不少氣味，有潔癖的他隻好先將人帶回來洗個澡。至於人販子，這年代到處都是，人們法律觀念還很薄弱，就這城裏也時刻都有這種事情發生，他不是救世主，也沒有這個能力閑心去管。但把她送回去的能力還是有的，但事情好像有什麼不對。
    這孩子還沒有說她是怎麼被拐到這來的。
    “說說吧。”陳明穿著浴袍端著熱茶曲腿坐在小孩對麵的單人布藝沙發上，垂著眼皮盯著骨刺杯子裏沉浮的茶葉，聲音低沉。
    邱恒一看這架勢，就有些明白，眼前這個少年怕是不好糊弄。
    她也存了想要跟著他的念頭，如果這事不說清楚，她隻有兩個選擇，回去或者離開。
    她既不願意回去忍受，也不願意離開受苦。如果沒有遇到眼前的少年還好，她還有勇氣自謀生路，但她看到了眼前的利益。
    她在車上也亂七八糟的想了一通，覺得還是抓住眼前這個少年，才能讓她擺脫困境。軍牌的車，就算不是他家裏人至少也是沾親帶故或者朋友之類的人的，表明他家裏富裕之外應該還有些權勢，收容一個小女孩不過是舉手之勞。
    但是怎麼留下來卻是個難題。
    人家憑什麼啊？
    邱恒低頭皺著眉頭苦思。
    對麵的陳明卻以為真有什麼緣由，看她握的骨節發白的手，以為她在害怕。
    “不好。。”陳明放柔了語氣，還沒有說完，對麵的孩子卻丟下一個炸彈。
    “爸爸，對我不好。”小女孩垂下的睫毛被淚水打濕，整個人都在輕微的顫抖。
    她停頓了一會，整個身體都僵直了，頭了抬了起來。眼睛瞪的老大，淚水順著眼角流下來。下嘴唇被咬的發白，喉嚨口像是被什麼堵住一樣，張嘴半天都沒有發出聲音。
    “他總是--趁。。。沒有人的時候。。。強迫我做他跟媽媽才會做的事。”說的斷斷續續的，似是壓低了聲音從內心深處發出來的顫音。
    陳明沉默了，他再成熟，也是個半大的孩子，今年才十五。
    他一向膽子大，敢做敢當，有時候做事全憑心情。說實話，有點紈絝。
    但他家勢大，他惹事也是在一定範圍內，誰也揪不出什麼錯處來。
    他也聰明，像今天這種衝動的事，還是第一次幹。
    聽完這句話，他心裏蹦出來的想法有點冷血。
    大不了把她丟出門。
    隨之而來的羞愧讓他沉默。
    他自問雖然有點叛逆，不是爛好人，但也絕對不是這種無情之輩。
    心裏清楚這種孩子最好不要留在身邊，怕是會出問題。可身體不聽使喚，他把小孩子推進浴室，拿了幹淨的毛巾給她，浴缸裏放好了水，讓她進去梳洗。
    邱恒明白這是暫時不會趕走她了，但是還是沒有讓她留下的意思。
    富貴人家出來的孩子，總會有一些毛病。
    他們比一般的孩子心思似乎天生就要深沉一些。
    不會輕易相信別人，也不會真的任性給別人留下把柄。
    他們都有自己的原則和底線，一件事優先要考慮做了之後會有什麼後果。
    以家族利益名譽為先。
    該怎麼留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