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朝，你若信我，我便許你一生幸福。”
    戚少商那日所說的話總是在顧惜朝的耳邊響起，他獨立於窗前，望著窗外的景色。夜已深沉，一輪圓月懸於天上，今天，又是十五。
    “師傅，您還沒睡啊？”小九看見顧惜朝房裏的燈還亮著，便推門進來。看見顧惜朝隻穿了單衣站在窗口，便拿了件長衫給他披上，“師傅，夜深了，休息吧。”
    顧惜朝回頭看了一眼身邊這個孩子，歎了口氣，問道：“小九，你可有喜歡的人？”
    “啊？”小九一時愣住，不明白顧惜朝在問什麼。
    “我是說，你有沒有喜歡的姑娘？”顧惜朝轉過身，含笑看著小九。
    小九紅著臉搔了搔腦袋，憨笑道：“有的，我有喜歡的人。”
    “哦？是誰？”顧惜朝這下子反倒驚訝了，他隻是隨口一問，沒想到還真問出了什麼，不覺一時好奇，就追問了下去。
    小九咬著唇瓣，臉色更紅，說話也支支吾吾的：“嗯……就是咱戲班裏的桂花……我喜歡她好久了，上次她還給我補衣裳來著……桂花人長得俊俏，手也巧的很……”說到這裏，小九露出幸福的羞澀笑容，“我還在想，等我什麼時候攢夠了錢，我就要娶她過門，讓她給我當媳婦兒……嘿嘿……”
    顧惜朝看著小九一臉的傻笑，也忍不住笑起來。桂花是戲班裏的小學徒，跟著另一個師傅學戲。可惜，女子成不了角兒，她也就隻能跟著師傅走走過場。不過，顧惜朝是知道的，那孩子也是個聰明伶俐的女娃兒，有唱戲的天分，隻是時運不濟。
    小九看見顧惜朝在笑，不好意思的扭著身子：“師傅，您怎麼笑話我呢？”
    顧惜朝拉過小九的手，兩個人走到桌子邊坐下，他看著小九，撫了撫他的腦袋：“我不是笑話你，我是替你高興。你若真是喜歡桂花那孩子，師傅就給你做主，讓你們先訂親，等過些年，你長大了，師傅就給你操辦婚事。”
    小九聽的兩耳支楞楞的，眨巴著眼睛：“真的麼？師傅，您要為小九做主？”
    顧惜朝點頭，他看著小九，突然想到了戚少商。他微垂下眼眸，幽幽問道：“小九，你說，喜歡一個人是什麼感覺呢？”
    小九一愣，理所當然的答道：“喜歡一個人就是整天都想著她唄，我就整天想著桂花。還有，不過有什麼好吃的好喝的都會第一個想到她，看到她難過自己也會難過，看到她開心我也跟著開心。嗯，就是這樣的。”一想到桂花的笑臉，小九就笑了起來。
    顧惜朝看著小徒弟滿臉幸福的樣子，心裏也覺得高興。他給小九理了理衣襟，拍了拍他的肩膀：“不早了，你去睡吧。”
    “誒，那師傅也要早點休息。”小九站起身，退出房門前還不忘囑咐顧惜朝。
    顧惜朝點了點頭，卻還是坐在桌前沒有動彈。
    另一邊廂，戚少商也是久久難以入睡。他睡不著，索性起床去把阮紅袍拖了起來，陪著他在院子裏喝酒。
    阮紅袍的父母生前就是開酒坊的，這小丫頭從小就練就了好酒量。半夜被戚少商拖起來她也不惱，她知道對方一定是有什麼煩心事才會這樣做。
    一輪圓月當空照，戚少商和阮紅袍兩個人坐在院子裏，麵前的石桌上擺了一壺酒，還有一盤子點心。阮紅袍端著酒杯，眯著眼看著戚少商，終是忍不住問道：“表哥，你大半夜不睡覺把我拖起來就是跟這兒看你發呆啊？”
    戚少商看了看她，重重的歎息一聲，這才說道：“我覺得，我好像是真的喜歡上顧惜朝了。”
    “嗯……啊？”阮紅袍驚訝的睜大了雙眼，她定定的看著戚少商，半天才憋出一句話來，“表哥，你不是玩真的吧？”
    戚少商低頭盯著自己手中的青瓷酒杯，想起那人風華絕代的模樣，唇角忍不住上揚：“恐怕是真的。”
    阮紅袍愣了半天，倒抽一口涼氣，臉色變得嚴肅起來：“表哥，我勸你趁早斷了這個念頭。且不說那顧惜朝是個戲子，他可是個男人，你覺得姨娘和姨父會讓你跟個男人鬼混麼？”
    “誰說我是鬼混，我是真喜歡他，這輩子，我就認定他了。”戚少商不悅的看著阮紅袍，說出的話堅決有力。
    “啊呀，表哥，你若是玩玩，姨父姨娘或許還不會怎樣。但你若是認真的，你覺得他們會怎麼樣？”阮紅袍歎口氣，眉頭緊蹙，“其實那天在戲園子門口我就看出來了，表哥你對顧老板是動了情了。可如今這世道，別說你和他都是男人，就算他是個女人，他那戲子的身份也不會被姨父姨娘接受的。”
    戚少商知道阮紅袍說的是實話，自己的家世如何，顧惜朝的家世如何，他再清楚不過。門不當戶不對，顧惜朝還是個戲子，他更是個男人，這無論如何也不會被自己的父母所接受。可是，他也不想偷偷摸摸的委屈了顧惜朝。那是個心高氣傲的主兒，一身的骨氣，若真是折煞了那人的一身傲骨，隻怕他寧願從此與自己斷了往來。但叫他戚少商斷了和顧惜朝在一起的念頭，那也是萬萬不可能的。
    阮紅袍見戚少商在發呆，便又開口勸道：“表哥，再說了，你對那顧老板一往情深，人家看不看得上你還是兩說呢。你這邊兒剃頭挑子一頭熱，人家那邊兒還說不定呢。”
    戚少商覺得心內煩悶，他端起酒杯一飲而盡，目光如炬的盯著阮紅袍：“紅袍，我今兒晚上跟你說的話，你誰也不準說。我和惜朝的事，隻有今兒我讓你說話，往後，你不許再說一句。”說完，戚少商起身回房。
    阮紅袍看著戚少商的背影，張了張嘴卻終是什麼話也沒說出來。不過，她也明白了一件事，戚少商對顧惜朝，那是真的動了真心了。